走出婚姻登记处的大门,沐恩惜舒了一口气。
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随着手里小本本传来的触感缓缓落地,她嘴角扬起一抹笑,仿佛为了反复确认这喜悦一般,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指摩挲着那上面凹进去的烫金字体——
离婚证。
她总算,总算和身边这个她讨厌的男人离婚了。
“照顾好曜儿,我走了。”
身边的时夜暝忽然出言,沐恩惜下意识偏头望向他,正对上他如古井般深邃又带着探究的眼眸,当即敛了笑意。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快走吧。”
她明显不满和赶人的语气换来时夜暝一个深深的眼神,她有些胆怯地和他错开目光,“那啥,你不是很忙嘛,抽空回来离婚也不容易,快回去吧,肯定有很多事在等你处理。我……我也要赶快回家,曜儿在家该饿了。”
说完,沐恩惜率先转身离开,心里暗暗骂自己真是没用。
她一直以来都怕时夜暝,打心眼儿里怕。
所以时夜暝在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后第一时间提出结婚,她不敢不乖乖签字。
“总有一天我会和你离婚的。”沐恩惜总对时夜暝放这句狠话,哪曾想到,她的梦这么快就成了真。
坐进私家车里正准备回家,沐恩惜的微信视频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一看是沐白琳打来的,沐恩惜蹙着眉头按下了接通键。
画面上显示的居然是曜儿哭花的小脸!
“沐恩惜,识相的话你抓紧来烂尾楼顶层这边,晚了的话,恐怕你就见不到你亲爱的儿子了!”话音刚落,镜头随之切到沐白琳神情略带疯狂的脸上。
“沐白琳,你……”
“想要救你儿子就少废话,现在马上过来,不许报警!”
“把定位发过来,我马上赶过去。”沐恩惜说完匆忙挂断电话,眉头狠狠皱在一起。
沐白琳是沐恩惜二叔家的堂妹,聪明乖巧,以前和她很是要好,后来父亲去世,两家人在沐氏财产分割上闹得很难看,后来更是因为一个男人,最后直接跟她决裂……
要不要把事情告诉时夜暝?
沐恩惜这个念头刚起,下一秒就被她打消。
算了,都已经离婚了,更何况沐白琳要的是她,多一个时夜暝不知又要生出什么变故。她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把曜儿救回来!
急转弯,一路超车赶到定位所指的地方,沐恩惜脚步匆匆抵达顶层。
沐白琳就把曜儿栓在顶层边缘露出来的钢筋上,曜儿哇哇地哭着,小脸因哭得太急憋得通红,嘴里还不甚清晰叫着“妈妈”,始作俑者正悠闲的坐在旁边,手里握着一把小刀。
“沐恩惜,你可来了。”沐白琳勾起一抹邪恶的笑。
“沐白琳,你想做什么?快放了我的孩子!”
沐白琳还是那样笑,“想要我放了他?好啊,你过来。”
明知沐白琳肯定在计划什么阴谋,沐恩惜踟蹰不前,可曜儿的样子她看在眼里,一阵心痛。
沐白琳嗤笑一声,不催促,小刀却默默靠近了曜儿那边。
无声的威胁。
“你别动!”沐恩惜紧张不已,“我过去就是了。”
走到沐白琳身边,沐恩惜刚想靠近曜儿,又被沐白琳手里的小刀逼退。
“姐姐,你的命太好了,好得让人想亲手摧毁。亲情,爱情,财产你都有,源源不断。父母死了,你接着有了丈夫和儿子,前脚离婚,后脚就有人抢着当接盘侠。”沐白琳说到这里,眼神巨变。
“你姓沐,我也姓沐,我比你聪明,比你乖巧懂事,凭什么沐氏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天底下的男人都围着你转!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沐白琳突然抓住沐恩惜,“而结束这不公平的唯一方式,就是毁灭。沐恩惜,去死吧!我会放了你亲爱的儿子,让他去陪你……”
沐恩惜彻底慌了,“沐白琳,杀人犯法,杀了人你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我知道,所以……”
沐白琳说着,阴毒一笑,手起刀落一下割断绑缚在曜儿身上的绳子!
沐恩惜陡然瞪大双眼,母性的本能使她朝曜儿坠落的方向飞扑过去,“孩子!”
同一刻,沐白琳松开抓着沐恩惜的手,反过来就势推了她一把……
砰!
粉身碎骨的感觉,大抵如此。有多痛,便有多恨。
“沐恩惜!曜儿!”
意识弥留之际,她看到时夜暝带着一队警察,信步朝他们走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将她和曜儿搂在怀里,全然不顾血渍污了他最爱的那身深黑色飞行制服。
“沐恩惜,对不起,我其实很爱你还有曜儿……”
***
爱?
这个最温柔的字眼仿佛一滴晶莹的水滴,滴在仇恨翻搅起的层层水波上,瞬间使她的心湖归于平静。
不是互相讨厌吗?不是仅仅古板履行老一辈定下的婚约吗?不是因为她怀孕了才不得不立刻娶了她吗?
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起过!
“时夜暝,你个混蛋!”沐恩惜没忍住,痛骂出声。
哎?她能发出声音了?
沐恩惜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头顶上是白色的天花板,身下是柔软的床铺,鼻息间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她没死?她在医院?
怀里空空,她的孩子去哪儿了?
“醒了就马上起来。”
又是时夜暝的声音!
沐恩惜偏头看向声源处,一身黑色飞行制服的男人正襟危坐,大檐帽下一张英气逼人的脸,眉目如画,鼻梁高挺,唇色偏淡,五官完美得无可挑剔,只是棱角分明的刚硬轮廓配上他一贯严肃的神色,透着疏离、冷峻和刻板。
这特么才是她记忆中时夜暝的样子!那抱着她说爱的男人,怎么会是她记忆里的他!
不过沐恩惜管不了这个了,她爬起来一下子扑到时夜暝身上,两手扯着他的衣领着急的吼:“孩子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装病又发疯,沐恩惜你是越来越能耐了。”时夜暝拽下她的手,钳住她的肩膀将她摁回床上,“开学第一天说闹肚子,第三天说来例假,现在连孩子都硬扯出来了,下一步你岂不是该说你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卧槽,你这不是明知故损吗?
等等。
“开学?你在说什么东西?”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时夜暝还拿出来说?
“沐恩惜,不重视学业,找各种借口逃课还辱骂老师、对老师不敬,事到如今,我必须要向你们班主任和辅导员反映。”
时夜暝完全不理会她的装疯卖傻,说完后起身,动作干净利落的整理着装。
自帽子到衣领,修长的手指拂过衬衣的每一个纽扣到皮带,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又赏心悦目。就连他转身的一瞬,也彰显着他的卓越风姿。
不对,他说他是要去告她啊!
“你站住!”沐恩惜收回目光,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白色被单,自己所穿的校服强势迷了她的钛合金狗眼。
校服、班主任、老师?
她环顾四周,终于从一系列医疗设备摆设中看出了些许端倪,这貌似,是锦城航空航天大学的医务室?
“站住,时夜暝!”
沐恩惜高喊着,急匆匆跳下床去追,虽然脑子还有点发懵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她最烦别人打她小报告。
“时夜暝你听我给你解释下啊……哎呦……”刚迈出几步鼻子就猛地撞上他的后背,那滋味儿可不要太酸爽。
“你们班这个同学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普通的痛经,吃点药调理一下就好,不会耽误上课的。”沐恩惜听见医生对时夜暝说。
痛……痛经?
“听到没有?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吃药换衣服,然后回去上课。”时夜暝严肃认真且具有震慑力的口气让沐恩惜不自觉地心头一凛。
这种下意识害怕时夜暝的感觉,贼踏马熟悉!沐恩惜后知后觉,终于从脑海中找到了一模一样的场景——大一,刚入学!
当时,时夜暝莫名其妙空降成她的代课老师,为了避免和他碰面,她一会儿说自己吃坏东西不舒服,一会儿又用女生必备神器大姨妈挡刀,谁知到了大姨妈真正来访那一天,无论她怎么说自己小腹痛时夜暝都不信了,还要她罚站十五分钟。
沐恩惜站得腿都软了,最后栽倒在地上装晕。
结果就是被时夜暝无情戳破并且告诉了班主任和辅导员,老师们轮番给她做思想工作,她这科成绩差点不及格!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想法倏地在心头炸开……
“时夜暝,你今年24岁?”沐恩惜盯着他的面孔左瞧右看,状似很随意问道。
听到她莫名的提问,时夜暝眉头微微一拧,随后还是点了点头,“开学第一天我已经介绍过了,还有,在学校你应该叫我老师。”
“卧槽~”
即使心下有了判断,沐恩惜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怪不得这老混蛋越看越觉得年轻顺眼呢,他才24岁。更重要的是这说明什么?她的的确确回到了六年前18岁刚上大学的时候!天呐,这不是在做梦吧?
下一秒,有人捏住了她的脸,微疼。
“至少在我兼任你们老师的这两个星期,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一句脏话。既然你不喜欢罚站,那么你每说一句脏话,我就罚你多站一分钟。”
沐恩惜闻言小脸顿时一皱,怨念横生,这老混蛋还真是一如既往惹她讨厌哦!
但她又怎么能轻易让他制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