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像是睡得极沉,盖上厚实的棉被,任两个一岁半左右的孩子趴在她身上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银枝、银雪,下来,不能压着姐姐。”
正在玩弄自己竹蚂蚱的七岁大的男孩不经意回头,看见二个小娃娃又不听话趴睡在姐姐身上,他赶紧跑过去,不由分说,欲把二个小娃娃从少女身上抱开。
“……不。”
二个小娃娃共同抓住少女衣衫不放手。
一下子抱二个孩子已经有些吃力,他们不松手,他抱不开,只能诱惑,“乖乖松手。一会能吃煎香的鸡蛋。”
“不……”
二个小娃娃坚持不松手,他抱不开,渐渐泛力,只好自己放手,“那陪着姐姐睡,不能压姐姐……”
“嗯嗯……”
得到自由的二个小不点灵巧地钻进少女的棉被下,在银树看不见的棉被下,二个小家伙在少女左右二侧,伸出小短脚,小短手横跨在少女身躯,小脑袋承在少女的手臂上,像二只八脚鱼稳稳地盘在少女身上不放。
重!
她感觉自己全身被千斤沙包压住,压得无法动弹,越压越沉,越沉越喘不过气,她想翻身,想挣脱身上的重物。
吓!
少女猛地睁开眼睛。
“姐姐!”
胸口一沉,二具重物猝然砸上来,差点让她断气,二张一模一样的小脸惊喜地挤上来,不待她做出反应,披头散发的小脑袋直接往她脸上拱,拱得她脸颊生疼。
“……等等。”她直呼喊停,“你们是……”
说到一半,蓦然停下来,少女茫然瞧着自己所在环境,窄小、泥黄老旧的小屋,歪歪扭扭松油灯,身下硬梆梆的泥块床,屋顶还能看见一根根碗口粗架成的房架,上面盖着干枯的茅草。
这不是她的卧室,不是她熟悉的生活环境。
少女艰难抽出被压的手,看得陌生,瘦而黑,长满老茧的双手。
这不是她的手。
这是哪?
她是谁?
“姐姐,你怎么了?姐姐……”
男孩正高兴姐姐醒来,不料姐姐醒来就奇怪地瞧着自己的手,不应人,不会是姐姐傻了吧?
小小的少年心中害怕,滑下炕,鞋子没穿就跑出去。
“长念,你真醒啦?”没一会儿,跑来一对男女,进来看着长念,惊喜地叫起来。
“秀洪婶,朱叔。”
二个称呼脱口而出,源来自身的本能,连她都自己都愣住:她认识他们?
“银树说你傻了,我看你是睡糊涂,瞧,这不认得我和你朱叔吗?银枝、银雪,快点下来,别压着姐姐。秀洪婶给你们带来香鸡蛋。”
进来的秀洪如释重负,放下手中的药碗,倾身上前,一手一个,抱起压在长念身上的二个小娃,从角落抬起炕桌放在炕尾,把自己相公提来的篮子打开,快速摆上三碗麻黄混着红薯煮的米饭,饭面有一勺用煎得焦黄葱花摊鸡蛋,散发着特有的葱香。
秀洪二三下安顿好三个孩子,过来把长念扶起来,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端起药碗就往长念嘴里灌,长念不得不配合,大口把苦得舌头打结的药汁咽下去。
喝完,长念嘴里苦得发麻,发涩。
“长念,你先歇着,我去叫李氏那老货过来。”
说完,就风风火火出去。
茅屋内,只有长念四个和高大的朱叔。
汉子进来,见长念没事,就拿着锤子、大刀在敲敲打打在修着房门。
二个小娃娃瞧瞧蹲在门口忙碌的朱叔,小心翼翼地捧起饭碗小步,小步地挪向长念,默契地分坐长念二边。
“蛋,蛋……”
“吃……吃吃。”
二个小娃娃同时用勺子舀着鸡蛋递到长念唇边。
看着他们缓慢而小心的动作,长念身体动作已经越过她的思绪先动,自然地伸手揉揉他们的脑袋,“自己吃,姐姐不饿。”
言毕,长念对自己的反应惊疑不已。
“力,力……”
“大……”
二个小娃娃坚持着,欲把勺子放长念嘴唇送。
长念竟然读懂他们的意思:小家伙说,吃完就有力气,很大,很大的力气。
小家伙的举动让长念感到既心疼又陪感温暖,看着他们瘦得没肉的小脸,低头,自然而自然,一只勺子吃一点点,“姐姐吃了。自己吃,慢点。”
“嗯。”
小家伙们没有离开,就窝坐在长念身边,捧着碗,用勺子一点点地舀着,吃得极慢。
长念低头看着自己瘦削的双臂,环抱在怀里温暖而真实的小不点,靠着箱子,随着朱叔敲打声,任陌生的记忆肆意冲击着她的记忆。
她本名叫谢玉,来自现代一个工薪幸福家庭,父母健在,是一名弓箭运动员,一觉醒来成为现在的铁长念,十四岁。
想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知她的突然离开,他们能否挺得过来,想到种种可能,长念心中沉甸甸的,越发难受。
看着自己身边的三小只,更是情绪低落。
原主的父母在三年前双双坠入村头碧水河,再没浮上来。
窝在她身边吃饭的二个小娃娃是她龙凤胎弟弟妹妹,男娃叫银枝,女娃叫银雪,男娃是哥哥,实际上已经三岁零十一天。
父母出事时,银枝、银雪为七个多月,李氏以他们哭闹为由,让四姐弟搬到这靠近后山门小茅屋居住,这屋是当年四姐弟爹建来放打猎工具的,一住就住到如今。
正在炕桌边吃得起劲的男孩,叫银树,今年七岁。
这里叫山中村,世代以制泥器为生,背泥、砍柴是日常工作,银枝、银雪过完三岁生辰,当家奶奶李氏让长念四姐弟成为背泥中的一员。
银枝、银雪长得瘦弱,走快点都会摔倒,哪能背泥?
姐弟的泥几乎全压在长念一个人身上,前天中午原主背完奶奶李氏指定的泥量后,吃不下膳食,极累而睡,再次醒来已是现在的她。
在修门的朱叔是秀洪婶的上门夫婿,秀洪婶的爹,六爷爷和长念姐弟的爹,铁全贵,共同打猎,情同家人。
二刻钟后。
秀洪婶回来,后面跟着原主的爷爷奶奶。
奇怪的是,他们夫妻脸上,手上到处是伤口,像是被锋利的刀划伤,因抹上灰白色药粉,夫妻双双像画个花脸一样。
莫名的有喜感,让长念差点笑出来。
“爷爷,奶奶。”忍住笑,长念和他们打招呼。
银树则匆忙与他们打招呼后,快速跳跑到长念身旁,靠近墙的那边,低头看着银枝吃饭,不出声。
这时,长念明显感觉到,窝在自己身侧的银枝、银雪不约而同打个冷颤,小身子缩向她,恨不得她身边有个洞可供他们钻进去。
“没事……”长念揽抱他们小小的身子,安抚着。
银树他们三个避当家爷爷奶奶如蛇蝎,每每遇见,恨不得当隐形人躲在长念身后。
“长念,你醒啦,可把奶奶我担心……”李氏进来看到长念,就激动得声音都抖起来,看得长念鸡皮圪塔全冒出来。
不过,李氏的话还没完,就被秀洪婶打断。
“呸!李小甜,少在那猫哭老鼠,假慈悲。若不是你逼长念姐弟去背泥,长念会醒不来?!”
正准备蹲在相公身边帮忙的秀洪,听到李氏这么不要脸的话,立马窜起来,指着李氏破口大骂,“全贵哥夫妻没一千两也有几百两,现在倒好,逼长念姐弟出来住茅屋,逼长念姐弟给你铁家做牛做马,就不怕全贵哥夫妻半夜坐你们炕头吗?!你们的心亏不亏?!”
“铁秀洪!”
铁三柱,瘦小的老头,如今满脸严肃,气愤地瞪向秀洪,“我夫妻好歹是你长辈,少在那指鼻子骂人!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六爷爷的爷爷与铁三柱的爷爷为亲生同胞兄弟,算起来,相对亲的铁氏族人。
“长辈能做出猪狗不如的事情来,还不能让人说!”秀洪被铁三柱拱得全身窜火,拿着木锤子就想冲过来打人。
“别,别,秀洪,你当没听到。是,是我们不对。以后我不再让长念姐弟背泥。”眼看又打起来,李氏连连出来说软话圆场,话锋一转,冲着门外大骂,“程氏,你是根木头啊,欠打是不是!快把鸡汤给长念摆上。”
随这骂声,长念大伯娘提着篮子从屋外进来,默默放在炕桌上,然后退出去,全程像个隐形人。
“长念啊,吃完,好好睡一睡。明天,奶奶再过来给你送鸡汤。奶奶和你爷爷就回啦。”李氏叮咛长念二句,带着铁三柱、程氏快速逃离。
生怕秀洪脾气上来,真把他们夫妻俩当柴砍,加上大块头朱泉在,手里正拿着大刀,看得李氏心底发寒。
全程,连长念的炕边都没挨着。
“哼……”
秀洪气得直冷哼,李氏前脚刚走,她就过来揭开篮盖,反感对长念道,“呸!就知道李氏黑心!一碗米饭谁吃谁看?!”
秀洪把篮子里的一碗鸡汤带肉,一碗糙米饭摆上炕桌。
真是一碗八分米的米饭,孤零零放在炕桌上。
长念皱眉,她四姐弟在这里,李氏只送来一碗米饭?
长念搜寻着记忆,这是李氏惯用的伎俩,只要他们姐弟没有如她所愿,她就会断掉银树他们的吃食,原主性格温婉,默默承受。
这亦是为什么秀洪婶来的时候会带三碗米饭过来,因为她知道,李氏不会给银树他们准备吃食。
“秀洪婶,别为这种事生气。和朱叔回去吧。我没事。六奶奶在家,怕是等急了。”长念知道秀洪婶是为他们姐弟打抱不平,但是这种伎俩已经使用三年,当事人不在,再生气亦没有用处。
六爷爷已经离世五六年,六爷爷和六奶奶只有秀洪一个闺女,秀洪婶和朱叔只有杏儿一个闺女,今年五岁,杏儿患有心痛症,得有人时时在身边照看。
“行。我和你朱叔回去。明早我再来看你。银树来锁门。”
秀洪夫妻没有啰嗦,快速收拾工具离开,银树卡紧房门跳回炕上,蹲在鸡汤面前,努力的吸着鼻子,“……真香。”
长念带银枝、银雪坐过去。
“病……姐,姐的……”
“不……”
长念把肉夹给银枝、银雪时,兄妹俩同时用双手挡住碗口,摇摇头,努力用简单文字表达意愿。
长念听懂他们意思。
他们说,姐姐现在病着,他们不能吃姐姐的鸡肉。
“姐姐,你吃肉吧。我喝汤就好。”银树见二个小的不吃,肉到嘴边,他又犹豫夹回长念的碗里,“六奶奶说你病了,得吃肉才能好得快。”
长念知道他们的担忧,安抚道,“姐姐喝过药,胃难受,你们帮姐姐吃点。”
“好吧。”
银树欣然接受,大吃大嚼,吃得津津有味,二个小家伙静静地瞅着长念许久,见长念不吃,他们才慢慢地吃着。
药味仍充斥整个口腔,长念慢慢地喝鸡汤,边问,“银树,爷奶怎么回事?”
“嗨!”银树听姐姐问到这个,立马来精神,赶紧咽完嘴里的肉,“姐姐你不是醒不来吗?秦爷爷让准备后事,就在这里,被六奶奶拿刀子砍的。若不是村长他们过来把六奶奶架开,估计被砍死。房门打架时,打坏的。大家伙都说,若不是六奶奶腿脚不好,速度没爷奶他们快,不然,他们肯定死了。我可看见了,六奶奶的刀子左砍右削……”
银树说起当时情景,现在仍兴奋得手脚比划起来,恨不得重新演一遍给姐姐看。
“姐姐,什么是后事?”说到激动之处,银树突然停下来问长念。
长念对上银树懵然求解的模样,心中的沉重渐渐加重,“就是后面的事情要继续做,过日子不能偷懒耍奸。”
“啊,是这样啊?我问秀洪婶,秀洪婶就在抹眼泪,秀洪婶是不是发现的偷偷跑出去和狗蛋玩,她生气,气哭自己?”
“嗯。秀洪婶是气哭自己。”
长念百感交织地附和着银树,她不敢告诉眼前不知世事的少年,他依赖的姐姐已经离世,世上再无那个沉默少言护着三小只的少女。
“以后,姐姐仍然护着你们。”
长念伸出手,像原主一样,轻轻地拂开贴在银树脸颊的发丝,许下自己的诺言,也向离世的少女许诺,以后,她会和她一样,护着银树他们。
“嘿嘿……”银树傻呼呼地笑开,继续吃饭,“姐姐,你知道吗?四叔在青楼杀人啦?”
啊?
长念惊讶地看向银树,四叔之前不是还回来要银子吗?
“真的。听青山哥说,已经认罪,要用银子换命。昨天官府来人说的。昨晚上说好送姐姐去道观让道长做法事,结果一早爷爷奶奶就离家,六奶奶生气,提起刀子就砍。”
“那我,后来有去吗?”这里信奉道士,信命,动不动就能和命格扯上关系,没见鸡也能找算命、道士算上一卦。
“六奶奶没银子,实在没办法,六奶奶和村长借十两银子,去乌山请单手道长来,他烧一道符给姐姐灌下。下午爷爷奶奶过来看姐姐,姐姐没醒,六奶奶生气就当场砍起来。”
长念能想象当时六奶奶一家子的无助,面对她叫不醒,自己有心想救,却没银子去救;铁三柱夫妻作为长念的亲爷亲奶,手里握着大把的银子,结果毁约不说,还不给银子,分明让长念生死由命。
或者,他们想让六奶奶一家来出银救长念的命。
向来把长念姐弟看成自己亲孙儿的六奶奶怎能不激愤?!
“姐姐,你说四叔能回来吗?”银树见姐姐不说话,他又问道。
“银树担心四叔吗?”长念反问。
对于四叔铁全安,长念记忆不多。偶尔在吃膳时看到他,大部分时间不见人影,据说他在外面谈生意,谈什么生意,只有四叔自己才最清楚。
“担心啥啊。”银树不在意地摇摇手,“四叔一妻三妾,八个儿女,他们都不担心,我担心啥呢。今天我还看见四婶带着若生、若雨姐出镇呢,若雨姐穿一身新衣,可漂亮了。”
长念笑笑,不再言语,银树说的,正是原主对四叔出事的看法。
铁三柱夫妻满肚子气回到铁家。此时,铁家已是灯火阑珊,铁家大大小小,十九人围坐在堂屋饭桌前,等待夫妻俩归来开膳。
铁三柱夫妻养育四儿二女,长念的爹老三,铁全贵,生死不见尸;读书郎老六,铁全康,在郡里读书;爱谈生意的铁全安,如今大牢里;现在唯一在家的大儿子,铁全富。
“爹娘,你们回来啦。累了吧。来来,坐着,我们先吃晚食。”铁全安的妻子,小李氏一听到动静,立马谄词令色迎上去。
“啪!!”
李氏扬起拐杖就打,破口大骂,“吃吃!就知道吃!!今天在镇上猪头肉还没吃够啊!!!”
李氏满肚子的怒火,老四杀人正等着银子救命,回到镇上正好撞见小李氏就带着自己一双儿女在镇上吃肉,当时她忍住,没有爆发。
回来还没喘气,差点魂断老绝户刀下,继而被铁秀洪一个晚辈处处呛声,把他们夫妻呛得半死,如今小李氏重新撞上来,一下子引爆李氏心中的怒火。
一发不可收拾。
“你这个没用的货!连个男人都管不住,你做什么吃的?!就知道吃,吃……”李氏手上的拐杖不断往小李氏身上大力怒打,打得小李氏痛嚎,很快,痛得滚在地上大呼救命。
然而。
在这种情况下,堂屋将二十来号人,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去劝阻或者求情,包括,小李氏一对亲生儿女,大家默契无声起来,默默远离风暴圈。
整堂屋就传出小李氏的痛呼声、拐杖打在身上的声响,伴随着李氏咒骂声。
许久。
李氏打累,瘫坐在椅子上,喝着铁三柱倒给她的鸡汤,面色阴郁,一一审视在场所有人。
“老四家的、春红你们三个,老大家的、爱娇。”审视一遍,李氏开始一一点名,“老四这次无故替人受罪,需要大笔银子去换命,明晚膳前,我要每人凑够一百两。”
春红三个是铁全安的三个小妾,春红,夏红,秋红,年龄参差不齐。
爱娇是铁全康的小妾。
一百两?!
李氏话一出,被点名的人们纷纷变了脸色,张口想反驳,却又不敢反驳,到底这钱还是为救自己的亲人。
不反驳她们哪来银子,现在凑一两都难,何况一百两。
夜深人静,铁三柱夫妻和衣躺在床上,一天扎腾下来身心疲惫,加上身上的刀伤,让他们夫妻不能动弹。
“老绝户狠起来,真不要命,咝……”一动身子,就扯到身上的刀伤,痛得李氏直吸气,加上她打小李氏,更让她伤上加伤。
打时,她顾着发泄,不记得痛,现在才知道痛。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哎哟!”
铁三柱被李氏大胖手拍过来,正好拍到他手臂上的伤,痛得他整个人曲卷起来,赶紧求饶,“别动手,别动手……我不说,我不说,行了吗?”
“十两换这身痛,换长念活,你还不乐意。说到底,是我们在占老绝户便宜。”冷静下来,李氏非常明白,“若不是老绝户,长念还不知能不能活,眼看就十五年之约,长念真死了,我们的富贵怎么办?”
她不在乎一个赔钱货,她在乎他们的富贵。
“这也是。明天把那只乌毛老母给长念炖上,给她补补。以后,就让他们踩泥吧。做不来,别逼她,真像这次逼出个好逮来,我们哭都没处去。”黑暗中,铁三柱痛得受不住,起来,摸黑点烟,吸得欢快。
随着吸烟的声音,铁三柱再度在黑夜中问起,“老四到底怎么回事?”
昨天得老四杀人,只有李氏带铁全富去官府,他留守家中,李氏回来,因长念的事,没问;今早,为让老绝户替他们出银救长念,他们夫妻早早离去去郡里找铁全康商量,老四的事情一直没问。
李氏重重叹息,“杀人偿命,三百两,改判误杀,流放苦寒之地,终生不得离开。一千五百两,换老四的命,为期七天,过期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