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风很冷。
闻星落咬了咬牙,果断跳进池塘,摸索了很久才捞起锦盒。
她浑身湿透地爬上岸。
隔着灯笼花影,她仰起头,谢观澜依旧负手立在回廊里,夜风拂起他的绯色袍裾,青年眉眼秾艳带笑,眼瞳里却是极致的冷,吸人魂魄的艳鬼也似。
此处的动静吸引了路过的几名婢女。
谢观澜在她们的注视中,倾下身,递给闻星落一块手帕,关切道:“闻姑娘真是不小心,好端端的怎么掉进了水里?”
手帕散发出疏冷的檀香气息。
像是艳鬼递过来的绞索。
仿佛闻星落只要伸手去接,就会被他扣住脖子,活活绞死。
于是闻星落没敢接。
她抓紧锦盒,狼狈地爬起来,忍着渗入肌骨的寒冷行了个退礼。
…
闻星落回到寝屋,泡了很久的热水澡才缓过劲。
老太妃送给她的丫鬟过来禀报:“小姐,闻家的三位公子等在后门,说是要见您。”
闻星落来到后门,三个哥哥果然都在。
他们身上如今还没有前世金榜题名功成名就的锦绣气度,看起来就只是寻常青年。
大哥闻如风率先开口:“听说你去白鹤书院念书了?”
二哥闻如云不屑轻嗤:“蓉城都传开了,你考了倒数第一。你说你又没有读书的天分,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三哥闻如雷高傲道:“我们三个商量过了,你把读书的机会让给月引吧!月引自幼学习琴棋书画,要是她去白鹤书院,绝对不会丢咱们家的脸!”
闻星落安静地看着他们。
从前父兄总说是她在娘胎里害了姐姐,所以要她事事迁就姐姐。
于是姐姐可以请女夫子登门授课,而她连旁听都不许,只能打扫房屋、洗衣做饭。
姐姐有单独的寝屋,而她只能和丫鬟睡大通铺。
她渴求父兄的爱,所以对他们言听计从,事事以他们为先。
可是临到头,也没落着好。
闻星落并不觉得是自己欠了姐姐。
县衙里的老嬷嬷说漏嘴过,是三位哥哥没有照顾好姐姐,他们在寒冬腊月把姐姐抱出去看梅花,害她在襁褓里染了一场很严重的风寒,这才落下病根,连年生病身娇体弱。
可他们却把罪责推到她的头上。
闻星落站在台阶上,眸光变幻。
须臾,她温声道:“兄长们说的是,家里的好东西,是该处处紧着姐姐先。”
闻如雷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闻如云也道:“你没月引聪明,读书也是白费,早该让出来了。”
“星落,你做得很好,这才是我们的好妹妹。”大哥闻如风面露赞赏,“明天你就去告诉太妃娘娘,你不想读书了,你要把读书的机会让给你姐姐。”
闻星落捏着手帕。
这些人还以为,她依旧是前世那个对他们言听计从的闻星落。
为了他们的一两句表扬,可以豁出命去。
她微笑:“太妃娘娘很喜欢我,今天家宴的时候特地告诉我,她担心我在书院不习惯,说我可以带姐姐一起去读书。另外……”
少女的圆杏眼里掠过凉薄讥诮:“另外,太妃娘娘还说,看在我孝顺她的份上,还要多给我一个名额,让我安排一位哥哥进白鹤书院。”
太妃娘娘当然没说过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