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安珠的小婶婶,竟然这么害她,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引导舆论网暴一个实习医生,你真是使得一手好手段!”
“怪不得沈总要和你退婚,你这种贱人哪配嫁入豪门!”
……
看到阮佳妍开始遭遇我承受过的一切,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伤疤已经在我心里留下,没有那么轻易抹平。
一个礼拜后,秦学长忽然叫住了刚给病人配完药的我。
他表情有些为难。
“你的前婶婶阮佳妍,开直播了,内容还挺精彩的……你要不要看看?”
秦学长是我的恩人,出于对他的尊重,我和他一起看了阮佳妍的直播。
阮佳妍在直播里大哭特哭,并说出了一切的真相。
“我没有要害安珠,这一切都是沈致的安排。”
“他喜欢自己的侄女,但是又不敢说出来,所以找我配合他演戏。”
“我们扮演恩爱情侣,公开场合羞辱安珠,就是为了让她死心。”
“小雅的事是一个意外,安珠昏迷了以后,沈致和疯了一样跑过来抱起她。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在意这个侄女。”
“本来我们是要一起上救护车去医院的,但是他为了不让安珠去非洲做无国界医生,想了个坏点子,让我配合他陷害安珠。”
“等到安珠不能当医生了,就能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你们别骂我了,这都是沈致出的主意。”
“沈致是个骗子,变态,神经病,他就是喜欢安珠!”
直到直播结束,我都有些没缓过神来。
我有些不确定地扭头问秦学长。
“学长,我刚才好像听见她说,我小叔喜欢我?是我听错了吗?”
期待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忽然一下降临在我眼前,却是以这样滑稽可笑的方式。
我一时之间还有些拿不准。
秦学长点点头:“你没听错,她是这么说的。”
学长的表情有点尴尬和紧张,“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你要回国吗?”
我笑了。
“回国干什么?我又不喜欢他了。”
8
沈致能找到非洲来,让我有些意外。
那天是寻常的午后,我正在摘树叶打算研磨成药汁,一低头,看到了树下的沈致。
他仰头看着我,双手扶着梯子,对我说。
“珠珠,慢点,别摔到自己。”
我有些恍惚,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在什么时空。
小时候我调皮,非要爬树摘杏子。
那时候的沈致也是如今天这般在树下守着我。
不过这次,我不需要他护着我接住我,我自己有梯子。
从树上下来后,沈致看着我,沉默无言。
他瘦了很多,两颊都凹陷下去了,黑眼圈也变得分外明显。
“小叔……”
我才刚说一个字,沈致就猛地抬起头。
“别叫我小叔!”
他的嘴角紧紧抿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痛苦地闭上了。
“珠珠,我不配做你的小叔……”
我语气轻松地安慰他。
“小叔,你别这么说,你照顾我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记得你对我的好,你是我一辈子的小叔。”
“这些年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一笔一笔都记着呢。等我发了工资,我会一点点还你的。”
然而我的话却让沈致的表情更痛苦了。
他拉住我的双手,膝盖一软,竟是直接在我面前跪下了。
“珠珠,别说这种伤人心的话。我承认这次是我做错了……”
他倒豆子一般地倾诉着自己的想法。
“你不知道,当我去医院看到你不在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慌!我生怕这辈子都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着急忙慌地跑回家,发现你的东西都还在,就在我松了口气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还没清理的照片灰烬。”
“你竟然把我和你从小到大的所有照片都烧了!那么多照片,那么多回忆,你竟然全都舍得。”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珠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左右你的决定,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当我小叔和我道歉时我要不要选择原谅他。
而当这一天终于真的发生时,我没有想象当中的畅快,只有一种心酸苦涩的感觉。
我笑着对他说:“小叔,你不用和我道歉咱们是一家人,我当然会原谅你。非洲这个地方对不适合你这种大忙人来,你还是早点走吧。”
沈致听到我说这话,立刻慌了神。
他哀求我:“珠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在怨恨,我你打我吧!骂我吧!只求你不要把我当成陌生人。”
我有些无奈:“小叔……”
“别叫我小叔!”
沈致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哭的样子。
他哽咽着说:“叫我沈致,珠珠,我不配做你的小叔。因为我早就……”
我伸手捂住了沈致的嘴,将他那几乎快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沈致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很不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扯了扯嘴角的笑:“小叔你该不会要说你也喜欢我吧?”
“你忘了吗?在订婚宴上阮佳妍大声念我情书的时候,你说我根本不配喜欢你。从小到大,你说的话我从不敢忘,所以你放心吧,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我的语气太过平常,甚至嘴角还有笑。
沈致彻底愣在原地,像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气,连眼泪都不流了。
他急切地对我解释:“珠珠,那些都是假的!我……”
“可我不喜欢你是真的。”
我一句话,堵死了沈致没说出口的所有言语。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那边还有病人等着我。”
我转身要走,沈致却拉住了我:“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回家?”
我笑得有些无奈:“沈致,我爸妈早就死了,我早就没有家了。”
“感谢这么多年你对我的照顾,以后的路我会自己走的。”
正说着,不远处秦学长大声呼唤着我的名字。
“安珠学妹!”
沈致犹如炸毛的猫,拽住我的手不让我走。
“是不是因为他?!”
“你是不是因为他所以才……”
我想了想,坚定地点头。
“是。”
“我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跟着他来非洲的。”
“沈致,当初阮佳妍读的那封情书你没看落款时间吗?那是三年前我写的。”
“我早就不喜欢你了,现在心里也装了别人。所以请你不要再纠缠我了。”
“你不想当我的小叔,我也可以不喊你小叔。以后,我们就是陌路人了。”
我甩开他的手,朝着秦学长奔跑过去。
秦学长说:“那不是你小叔吗?我就说他肯定舍不得你,都追你追到非洲来了。”
“你和他说什么了,他的脸色看上去很差。”
“没什么,我就是告诉他,我不回国,我还要留在这里当医生。”
我顺势挽上秦学长的胳膊,学长的脸顿时红成一个番茄。
“哎学妹,你小叔他看着呢。”
“哎呀学长别磨蹭了,病人还等着呢,走吧!”
番外
沈致回国后,把自己锁在别墅里锁了一个月。
他意识到,失去安珠以后,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沈家别墅里处处都有安珠生活过的痕迹,但他也很清楚,安珠是不会回来的。
他像一个丧家之犬,守着最后那点念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他。
其实他对安珠的爱,一点不必安珠给他的少。
当年,十八岁的沈致愿意留在国内照顾安珠,是因为沈家父母偷偷告诉过他。
安父安母是替他们死的。
原本要走那条路的,是沈家父母。
安家父母出于好心帮忙,替他们去跑那趟生意,结果一去不复返。
沈致很同情那个洋娃娃般的小女孩,抱着自己的小熊玩偶,木然地跟着他去火葬场领骨灰。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安珠。
可是小姑娘一天天长大,他的心情也一天天发生变化。
有一天他惊讶地发现,安珠已经是少女了。
很快,她还会变成一个女人。
沈致压下心头所有的念头,继续扮演一个好小叔,全心全意地照顾她。
直到十八岁的安珠偷亲了他的脸颊。
那一刻,沈致的心几乎快跳出嗓子眼。
他喜悦,兴奋,但理智很快压倒了一切。
他板着面孔,佯装生气,让安珠冷静。
可安珠那么倔强,她不会听他的。
最终,沈致做了一个令他后悔万分的决定。
他找了个“演员”,扮演自己的女友。
希望以此能让安珠死心。
他当然看到了安珠一次次落寞的眼神,强颜欢笑的模样。
可他认为,那是成长必须的阵痛。
演着演着,他和阮佳妍演到了订婚这一步。
订婚宴的情书,是阮佳妍自己偷拿出来的,并没有和他商量。
他以为自己和阮佳妍只是演戏,殊不知,阮佳妍是铁了心想嫁给他的。
阮佳妍早就看出这对名义上兄妹的不对劲,所以故意拿出情书大声朗读。
沈致有想过在订婚宴上带着安珠逃婚,可他最后选择和阮佳妍站在同一边。
他在等,等安珠彻底死心,再好好和她道歉。
沈致以为他和安珠之间还有很长的时间,殊不知,她已经准备好要去非洲了。
后来的事情,沈致直到今天都会后悔。
他明明知道安珠是一个有医德的医生,却还是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毁了她。
等到安珠逃走以后,沈致更是恨到抽自己的耳光。
他疯了一般找人,就连阮佳妍威胁他也无动于衷。
而等到他花费巨大的代价找到安珠时,却看到她挽上了别的男人的胳膊。
沈致终于意识到。
他的珠珠,早就长大了。
而他,也早就失去了,爱她的资格。
安珠并没有给他自己的联系方式,两个人之间彻底断了联系。
三个月后,沈致收到了一笔汇款,地址是非洲。
之后每隔三个月,都有钱汇来,而地点则是在全球不停变动。
安珠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无国界医生,她受人敬仰,医术了得。
一年之后,除了钱之外,沈致收到了一张照片。
安珠和秦怀的结婚照。
两个人在欧洲小镇,穿着当地特色的服装,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照片的背面,安珠写道:“小叔,我结婚啦,希望能得到你的祝福!”
沈致疯了一般将照片撕了个粉碎,大吼大叫之后,又跪在地上,将那些照片碎片小心翼翼捡起,然后一点点重新拼在一起。
因为这是他能拥有的,最后的,和安珠有关的照片了。
那天晚上,沈致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药。
他本来是躺在安珠床上的,但想了想,又重新躺回了自己床上。
他不想弄脏安珠的床。
保姆及时发现,让他捡回来一条命,可药效带给他的损伤,却是不可逆的。
沈致没有能力和体力经营公司,沈氏集团以低价卖给了其他人。
而他自己,拒绝了父母的提议,一个人背着包去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