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川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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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分类:其他类型
  • 作者:沈浮川
  • 更新:2022-09-10 07:12:00
  • 最新章节:融川小说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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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人敛起笑容,薄唇启合。等水里的人快没了动静,他才将他扯出来,又问:「这下可醒了?」「醒……」见那人死鱼一样含糊着,他轻笑,神色染上疯狂。「醒了?晚了。」我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融川小说》精彩片段

「爷,小的再也不敢吃里扒外了,杨小姐她应当不知道您……」


杨小姐?我记得,她是将军府的姑娘。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沈大人突然伸手扯住他的后脖领,将他的脑袋摁进荷花池。


令人窒息的呛水声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我看你真是醉得不轻。」


沈大人敛起笑容,薄唇启合。


等水里的人快没了动静,他才将他扯出来,又问:「这下可醒了?」


「醒……」


见那人死鱼一样含糊着,他轻笑,神色染上疯狂。


「醒了?晚了。」


我紧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直到那人停止挣扎,被撂进荷花池,我的心脏依然狂跳不止。


可刚刚废掉一条人命的沈大人,却从容地掏出帕子擦擦手上的污糟。


这样的事,他应当做过不少次。


他微微垂首,坐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我暗自祈求他赶紧离开,可他偏偏掀起眼皮,盯了过来。


有一瞬间,我确定他与我四目相对。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要我请你。」


他果然发现假山后头藏了人。


我踌躇片刻,硬着头皮钻出去。


「啊……是你啊。」


沈大人语气平常,仿佛我俩是在街边遇见,互相问个好似的。


他的视线停在我的药箱上:「有止血的东西么?」


我缩着脖子点点头。


他招手叫我过去,然后解开箭袖,露出手臂上的刀伤。


伤是旧伤,估计是方才溺人的时候崩开了,渗出不少血。


我强作镇定,奈何手一抖,白色的药粉撒了他满身。


我梗着脑袋不敢动。


他哧哧地笑了片刻,揶揄道:「胆小鬼一个,怎么敢在我府上乱窜。」


我想这是个问句,老老实实作答:「我想跟辅国公偶遇来着。」


空气霎时间陷入一阵死寂。


接着,就看沈大人抱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


「你若想找个有权有势的,你瞧瞧我怎么样?」


他笑罢,盘腿支着脑袋问我。


如此轻松的做派,险些让我忘记莲花池底下还躺着个人。


我紧抿着嘴不吭声,他不依不饶地逗弄我,用十分惬意的语调描绘未来愿景:


「到时候我杀人,你递刀,如何?顺便,再教我些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回回弄得一身污糟,也怪烦人的。」


「沈大人说笑了,我对杀人不感兴趣。」


我尽量让自己镇定,收拾好药箱,等待离开的机会。


沈大人「哦」了声,略无趣地捻捻指尖的血,勾唇道:「凡在高位者,有一个算一个,手上就没有不沾血的,你说你想嫁给辅国公,可你一没背景,二没胆识,恐怕他是瞧不上的。」


我大着胆子反驳他:「难道滥杀无辜便是所谓的胆识?」


「滥杀无辜?」


他伸手掐着我的下巴,凑上来,与我鼻对鼻,眼对眼,唇间咫尺。


「如果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给你个机会杀了我,你会觉得自己是在滥杀无辜么。」


他眸子泛着幽光,像一头饥饿的野兽,望之生畏。


可我这人,偏是越怕越冷静。


我与他道歉:「若为自保,当然不算滥杀无辜,是我口无遮拦唐突了大人,对不住。」


他咋舌,松开我:


「没意思,你都不叫两声让我听听,不怕我杀你灭口?」


「……沈大人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我背着药箱起身,他哼笑警告我:「那你可看好自己的嘴,别让你我闹到非得你死我活的地步。」


此后,我便常在辅国公府碰见沈大人。


真应了一句『冤家路窄』。


偶尔,他会塞给我些糖果或是点心。


若我推拒,他便笑眯眯地逗我:「吃吧,这些东西,将来都要算成国公爷给你的聘礼,你不必替他省。」


然后等我脸红成猴屁股,一溜烟跑了,就听他在后面笑得开心死了。


于是我学乖了,今日一见面不等他开口,我便自觉摘下他指间的点心匣子。


拱手谢过,走人,潇洒自如。


路上碰到李瑾,估计是来探望老太君的。


阿姐跟在他身边,赐婚后她的穿戴日渐奢华起来,与李瑾站在一起,倒是般配。


她笑弯了眼睛:「……昨日去安国寺上香,给殿下求了康健符,顺便又为伯父求了求官运亨通。」


李瑾点头答道:「你有心了。」


他瞧着气色不错,看来伯父将他照顾得很妥当。


阿姐此时提说官运亨通,便有些暗示的意味。


「毕竟伯父养我一场,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的小事……」


转头她看见我,笑容凝在脸上。


她近日往安国寺跑得勤,我还以为她是为爹娘祈福,为他们求地下安稳。


原来,是为伯父求前程啊……


我咬着后槽牙垂眼让道,李瑾却也跟着停下来。


他摆个臭脸,一看就是要找不痛快的架势:


「孤便说你走得痛快,原来是有人给足了好处,瞧不上东宫了啊。」


我心想我哪里是看不上东宫了,我是看不上你了。


话到底是没说,我嫌浪费唾沫。


李瑾心气儿不顺,视线又落在我手里的点心匣子上。


他继续挑衅:「胆子真大,御赐的贡品也敢偷?」


我攥紧手指,气极反笑:「怎么,我配不上旁人看重?我是阴沟里的老鼠,想要点好东西只能去偷去抢是吗?」


他面色一滞,轻咳着放缓语速:


「孤、不是那个意思,御赐的东西便是旁人赏你你也不该拿,免得多生事端。」


不知情的人听着,还当他是关心我呢。



「阿姐,我的事,不必你总来为我做主。」


我憋着一肚子火,用力抽动胳膊,谁知阿姐突然松手,我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去。


摔到我不要紧,但御赐的匣子若是摔碎了,少说我也得受顿皮肉之苦。


我下意识追着它,狠狠摔到地上蹭破了手皮,匣子也磕烂了角。


「融月,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阿姐好像笑了,待我看仔细,她脸上的担忧又不似作假。


「殿下,融月她不懂事,请您轻饶……」


她话没说完,李瑾已两步走到我面前,气势汹汹的模样,让我误会他要踹我两脚。


我缩起肩膀闭紧眼睛,却被他一把从地上捞起来,撞进他的怀里。


炙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颊上,李瑾瞪着眼训我:


「几块破点心摔就摔了,管它做什么!」


方才还说御赐的点心贵重无比,这会儿就变成几块破点心了。


他举着我的手查看伤势,恍惚间让我想起领旨那日,他对阿姐也是这般温柔。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气他朝三暮四,气他用情不专。


但是生气归生气,我方才在慌乱中握住他的手腕,便发现他的脉相乱得离谱。


我在他腕上摸索,他自觉失态,于是不耐烦地抽回手背到身后,臊着脸骂我:「男女有别,孤看你是色迷心窍丢了魂了!」


转脸对阿姐道:「她不领你的情,日后你也少管她,总有她摔跟头长记性的时候。」


罢了,一甩袖子绕着我走了。


李瑾的脉相外强中干。


可我给伯父的方子重在温补,并不能在短期内就使人精神百倍。


只是看李瑾今日的状态,已是全无病态,大好了。


我思前想后,唯一的解释就是伯父以我的方子为基础,下了猛药,替李瑾掏里子补面子。


我父亲曾说过,伯父做人做事,从来都是急功近利,果然如此。


我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不是怕,不是怒,是大仇将要得报的亢奋!


爹娘惨死那日犹在眼前,那场大火夜夜照梦,烧得我心如刀割。


如今,报仇的机会来了。


伯父对李瑾的作为等同谋杀,一旦坐实,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需要证据。


拜访刘太医那日,是个阴沉的大雨天。


泼天的雨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苏姑娘有急事吗?」


我提着断伞,搓着衣袖道:「老太君之前都是您在照料,最近她总是头晕,我想问问您她的病史,挺急的。」


刘太医看着我的狼狈样,斟酌半晌,将我请进太医院。


此处都是御药,专门供给皇族,一般不迎外人。


我新奇地到处瞧,问他:「我家伯父在吗,正巧来了,我一会儿去看看他。」


刘太医朝北边屋子努努嘴,答道:「苏太医去太子府了,苏姑娘还是不要到处走动的好,省得老朽为难呀。」


我点头连声应着。


湿衣裳裹在身上,我说一句话抖三抖,刘太医实在看不下去了,带我到煎药房烤火。


大概说完老太君的病程我的衣裳还半湿着,他想了想,叮嘱我务必不要随意走动,他先去忙,完了来送我出院。


在太医院里,每一份煎煮过的药渣都要留档七日。


许是天气太差劲,瞧病的贵人都少了,如今煎药房没人,正好方便了我。



沈大人掀开车帘时,我刚把男人从我身上推开,带着一脸血爬起来。

他明显一愣,声音带着雨的冷气飘进来:

「挺能耐啊。」

不是我能耐,是我早有防备。

我生来敏感,这两人跟踪我好几日,我怎么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我勾着脖子一瞧,驾车的蓑衣大汉倒在泥地里,映出一摊血。

「大人怎么会来?」

我把医刀抹干净,收进医箱。

「你的东西落在太医院,我追上你的时候,正好看见你被掳走。」

他将一枚玉簪丢进车里,我捡起细细辨认,这不是我的呀!

「不是便不是。」

沈大人将死在我身边的男人拖下车,迈长腿跃了进来。

外面大雨淋漓,天也黑了,一时半会走不了。

车厢不大,但他非要跟我挤在一起。

孤男寡女,却没有干柴烈火,因为沈大人实在湿得像只落汤鸡。

他有点不耐,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裳,脱掉上半身,露出结实的膀子。

虽在黑暗中,我仍能清晰地看见他匀称的筋肉,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将雨水蒸发的肌肤上,散发得一丝热流。

「你不介意吧。」

他都脱完了又问我。

「介意。」

我伸手挑开窗帘,冷风吹进来,我听到他不满地啧叹:

「介意也没办法,我冷。」

他将我的手扯进来,握住就不放了。

「你,给我暖暖。」

他小声嘟囔一句,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威严肃杀。

他带着点羞臊,带着点撒娇,倒给我听红了脸。

我扬开他的手,从药箱里拿出两颗驱寒的姜丝糖递过去。

他盯着我的手心默了半晌:「我不喜欢吃姜……」

不等他说完,我一爪子把糖闷进他嘴里。

「我可没有多余的体温分给你。」

我抱腿缩着,脑袋里全是方才那歹人说的死令。

左右细想,能要我命的事也只有我摸到李瑾脉搏紊乱这一件。

若要伯父知道,他担心东窗事发,定是要杀人灭口的。

如此,正好解释了为何李瑾的药渣匣没有异常,恐怕是伯父早有防备。

可这件事我跟谁都没说过,伯父如何能知道?

我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怎么也不敢相信。

……

沈大人把嘴里的姜糖噗地吐出来,我扭脸瞪他。

他不快道:「我真的吃不下,闻着味儿我都想吐……」

我蓦地翻身将他摁倒在地,跨坐在他身上。

他面目平静地瞧着我,我摸着他的金腰带,尽量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一些:

「那我给你暖暖身子,好不好?」

他神色一僵,正要开口,我贴近他的耳朵低语道: 「沈浮川,你娶我罢,到时候你杀人,我给你递刀。」



我为太子治好顽疾,圣上赏我黄金百两。


另替我阿姐指婚,赐嫁东宫。


我拖着伤腿接旨,失神间踩到她,摔了个狗啃泥。


阿姐捂着脚跌坐在地,李瑾忙蹲下身为她检查。


平日里金尊玉贵的人,衣角脏了都不必亲自折腰掸灰,如今却为阿姐曲膝,柔情似水。


阿姐愧疚地瞧着我,小声道:「月儿,对不起……」


我喉头苦涩,红着眼圈没说话。


李瑾嗔她:「阿玉,孤与你缘分天定,你何错之有?」


他厌恶地瞧我一眼,踢踢我的小腿。


「苏融月,一点小伤换得黄金百两,值了,再哭哭啼啼的未免矫情。」


钻心的疼刺得我直冒冷汗,我摁着腿,气极反笑。


一点小伤?矫情?


断肠崖十几丈,我从半腰掉下去摔得吐血,右腿险些要保不住。


李瑾却说,我不过受了一点小伤,我矫情。


我咬紧牙关,狼狈地爬起身。


他冷眼挑眉,储君威仪尽显,沉声警告我:「如今尘埃落定,苏融月,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趁早收好。」


老实说,我确实喜欢李瑾,这份喜欢堂堂正正,没什么见不得人。


只是京城女儿爱慕他者众多,他一向以礼相待,却独独对我嗤之以鼻。


他说我狡诈、歹毒,满腹鬼水。


我问他何出此言?


他只答:「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不愿多说,我也就不再问了。


赐婚之后,我开始回避李瑾。


但皇上将他的身子交由我照料,一月一次前去太子府,我总是逃不掉的。


我到时正好碰上李瑾府中设宴,阿姐也在席间与众人谈笑。


「玉姐姐,等你嫁来我哥哥府上,有他护着你,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华阳公主挽着她,边说边瞧我一眼。


阿姐笑答:「我没受过什么委屈呀。」


「你呀,就是太大度,总是一忍再忍,别人才会蹬鼻子上脸。」


华阳戳戳她的额头,压低声音与她耳语。


阿姐扯扯她的衣袖,尴尬道:「殿下误会我家妹妹了,她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倒像是怕我不知道华阳在骂我。


我懒得搭理,只将药碗送到李瑾眼前,阿姐正在与他举杯,我黑着脸摁住他的动作:


「殿下的病不可饮酒。」


阿姐微滞,与我道:「抱歉啊月儿,我不知道这事,是我错了。」


李瑾给足她面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摇着空杯挑衅我。


「玉姐姐,不过一杯酒而已,你也要向她道歉?」华阳瞪我。


「阿姐确实不必向我道歉,伤身的是殿下,阿姐该去向皇上请罪。」


我漠然开口,堵得众人无言以对。


李瑾将酒杯丢在桌上,轻笑:「拿根鸡毛当令箭,苏融月,你管太多了,孤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行吧。


我将碗重重放在他眼前,催促道:「那殿下便快些喝完,我也好交差。」


他默声盯我半晌,低声嘟囔:「装模作样。」


说着,端起药碗喝得一滴不剩。


罢了摆手赶我走,仿佛我多待一刻都会毁掉他的兴致。


我翻了个白眼,正要转身,李瑾却脸色突变,攥着胸口的衣料倒在案几上。


我被人押着跪在房内,华阳请来刘太医为李瑾请脉。


她一口咬定是我的药有问题,哭哭啼啼地扑过来打我:


「你好大的胆子,打着治病的旗号害我哥哥!蛇蝎心肠,不怪我哥哥瞧不上你!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五马分尸!」


我被她连扇好几个巴掌,脸皮子火辣辣的疼。


「够了,吵死了。」


跟刘太医同来的,是个一身矜贵的男人。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堂内闭目养神,甫一开口,轻飘飘的几个字便压得华阳不敢再闹。


刘太医诊过脉,凝着脸,越过几个小辈,朝男人躬身道:「大人,殿下豪饮,伤及心脉,日后饮食要注意了。」


华阳不信,纠缠道:「我哥哥是喝了她给的药才晕倒的,你确定不是中毒?」


刘太医摇头。


男人慢悠悠地睁眼,踱至我身边,一个眼神,左右两边的婆子就赶紧松开我。


我挡住他伸来的手,只觉得羞愤难当。


「多谢,不必。」


费了点劲站起身,我一瘸一拐地走到榻前。


李瑾已经醒了,看见我脸上的伤痕,微微一怔。


我瞧瞧他,再看看华阳,抬手左右开弓还她两个耳光。


她不敢置信地捂着脸,屋内一时静寂。


「我是受不得委屈的,毕竟我蛇蝎心肠。」


「我要告诉父皇……」


「你去告!你便是告到天王老子那儿,这两巴掌我也得还给你。」


我厉声打断华阳。


我便要嚣张一回,看看圣上会不会因为这两巴掌砍了我。


砍了我,他们老李家世代遗传的病根,就别再想好了。


我冷眼看着李瑾煞白的唇色,恨得牙痒:


「殿下瞧不上我,我也未必瞧得上殿下,若非皇命不可违,你以为我愿意见你?从今往后,你便是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会再来,若还想瞧病,自来寻我。」


其实我是个好面子的人,便是喜欢谁,也不会放下身段。


从前为李瑾鞍前马后,不过是念着他救过我一条小命。


如今,这条命我已还了他。


从此两清。


我离开后,刘太医背着药箱追了上来:


「大人,老太君的病不如让苏姑娘去瞧瞧,也许会有可解之法。」


那男人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瞧着我,只道:「也成,试试罢。」


我实在是烦透这种上位者盛气凌人的姿态,拒绝道:「刘太医医术高明,若您都束手无策,恐怕我也没法子。」


我摆手就要告辞,男人却开口:「百两诊金,可劳得动姑娘大驾?」


我突然觉得底气不足,倒吸口气,舔舔嘴唇答他:「去瞧瞧,倒也不妨事。」


男人笑笑,这一笑,就显得熠熠生辉,带上几分亲近。


我也不是个怕生的人,一路上就跟他侃天侃地。


「大人怎么称呼?」


「沈。」


「沈大人,是辅国公府的那个沈?」


见他点头,我来了兴致:


「不知辅国公与大人是什么关系,我听说他最近在物色娶妻,大人可知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沈大人沉吟片刻,又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半晌问我:「你多大岁数?」


「十六。」


「你知道辅国公多大岁数?」


他一挑眉,眼里带上几分顽色。


「二十有九吧,我记得是。」


我一派爽朗,噎得他哭笑不得。


「他比你大了十三岁。」


「那怎么了。」我不以为意:「他有本事啊!」


辅国公沈浮川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李瑾体弱,等他继位十有八九要沈浮川在旁辅佐摄政。


若能嫁给他,便是李瑾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


想想就美得很。


「你看看我。」


我揪着沈大人的衣袍让他停下,理理松掉的发髻,不小心碰到嘴角的伤,疼得我龇牙咧嘴。


「眼下我虽狼狈,但其实还能瞧出些美人相的,对不对?方才大人也瞧见我家阿姐了,我比她还好看两分呢,真的,你觉得辅国公看得上我么?」


他面上一直挂着笑,饶有兴趣地听我讲完,反问我:「你可知道,辅国公有那么大的本事,又为何一直没有娶亲?」


「这……」


这我倒真没想过。


「他克妻。」


沈大人敲敲我的前额:「小姑娘家,就别上赶着送死了。」


我替老太君瞧完病,回府时天色已晚。


刚入家门,就被人押着去跪祠堂。


伯父手里拿着家法,指着我爹的牌位,恨道:「融月,我替你爹养你一场,不求你念我的好,可你也太胆大妄为了!你敢与公主动手,还跟太子撂狠话,你是要害死我呀!」


我父母早亡,三年前,阿姐带我来京城投奔伯父,从此寄住在他家里头。


我跪得板直,只答:「陛下不会怪我。」


他冷哼一声:「伴君如伴虎,你太高估自己了,你不过能医太子的病,世上能人异士之多,你以为陛下非你不可吗?无知小儿!」


他举起家法就要打我,阿姐扑过来抱住我,生生替我挨了一下:


「伯父,求你不要怪融月,她还小,不懂事的,您要罚便罚我吧!」


我余光映着她的侧脸,恍惚间仿佛看见我娘活过来似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阿姐对伯父道:「伯父,融月知道错了,不然把她的方子给您,日后就由您帮她看顾太子,也免得她再惹祸,成吗?」


我家伯父医术不精,是以供职太医院二十几年来,仕途上总不得志。


他若拿到我的方子去替太子调理身子,从此升迁之事岂不是易如反掌。


他将家法狠狠扔到地上,又骂我两句,方才提脚走了。


很快,有人送来纸笔。


阿姐劝我:「便将方子给他吧,省得他总是看你不顺眼,阿姐护不住你,心里有多难过你根本不知道。」


她脸上还挂着泪珠子,我替她细细擦掉:


「阿姐,伯父如何知道今日之事?」


她目光虚浮,答说:「我担心陛下会怪罪你,除了伯父,再无人能给我出个主意呀。」


说罢,便又哭了。


「阿姐知道,你因为太子已与我生出嫌隙,可阿姐难得遇上有情郎,舍出脸求你一回,你就当我这几年护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把他让给我,好不好?」


我心里烧得慌。


虽说长姐如母,但阿姐性子软,爹娘离世这几年,哪回遇事不是我冲在前头……


不过到底是相依为命,我便看着她这张与我娘七分像的脸,也断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跟她生分。


我漠然道:「阿姐,你不会忘记,爹娘是如何惨死的吧?」


「那是自然,融月,你怎么这样看我……」


我打断她:「我不要有情郎,也不要荣华富贵,我只要……」


她赶紧捂住我的嘴,点头道:「知道,知道,你不要说了。」


她将纸笔塞进我手里,要我写下方子。


「待阿姐嫁入太子府后,万事好说,眼下,你要懂得一个『忍』字!」


「那是自然,融月,你怎么这样看我……」


我打断她:「我不要有情郎,也不要荣华富贵,我只要……」


她赶紧捂住我的嘴,点头道:「知道,知道,你不要说了。」


她将纸笔塞进我手里,要我写下方子。


「待阿姐嫁入太子府后,万事好说,眼下,你要懂得一个『忍』字!」


我并不想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阿姐身上。


来京之后,她渐渐变了。


我总觉得,她挡不住声色犬马的诱惑。


我要给自己找条退路。


找个能与皇权分庭抗礼的靠山。


京城簪缨世家无数,挑来挑去,有实权有地位的却独独辅国公一户人家。


老太君自打吃过我的药,身子见好,于是每日的平安脉便成了定例。


这些天阴雨连绵,我的右腿留下病根,一到日子就从骨头缝里渗着疼。


看完诊,我往府外去,走到半路实在腿疼得厉害,就随便找了个地方歇歇脚。


如今我在府里也算半个熟脸,领路的丫头安顿好我,便去忙自己的了。


待她走了,我躲开人在府里暗暗游走。


不说辅国公,随便碰见个沈家子弟,也不枉这份近水楼台的便利。


我贴着小路走,来到一处偏僻的小花园,大白天的,这地方却跟人都死光了一样,静得可怕。


身后突然有声响,我转进假山后躲起来,扒着洞口往外瞧。


就看见一个小厮跟在主子身后,不停哭嚎:「爷,是小的错了,小的一时糊涂,求您饶了我罢……」


他扑通跪在荷花池旁,抡圆膀子自扇耳光,只看着都觉得脸疼。


贵公子背着身,片刻笑问:「喝了几斤女儿红湖涂成这样?」


他带着慵懒的尾音转过身,我才看清,居然是沈大人。


他一身胭脂红的锦衣,桃花眼微眯着,面色戏谑。


他笑着,但这笑却比杀人的刀还要冷,哪还有半分初见面时的亲和模样。


他屈着一条腿席地而坐,看着眼前人涕泗横流,只拿它当个乐儿。


「爷,小的再也不敢吃里扒外了,杨小姐她应当不知道您……」


杨小姐?我记得,她是将军府的姑娘。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沈大人突然伸手扯住他的后脖领,将他的脑袋摁进荷花池。


令人窒息的呛水声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我看你真是醉得不轻。」


沈大人敛起笑容,薄唇启合。


等水里的人快没了动静,他才将他扯出来,又问:「这下可醒了?」


「醒……」


见那人死鱼一样含糊着,他轻笑,神色染上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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