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下男配周殇顾其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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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不下男配》是一部十分受读者欢迎的小说,最近更是异常火热。《拿不下男配》主要讲述了周殇顾其嘉的故事,同时,周殇顾其嘉也就是这部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直亲密,而是有跌跌宕宕的起伏,甚至一度陷入冷战之中。不过一起经过许多的故事,最终还是得到了甜蜜的结局。

《拿不下男配周殇顾其嘉》精彩片段

我攻略了痴情男配十年,却还是比不上女主泪眼朦胧的一句「我回来了」。

拢着袖子站在身后,看着他们抱在一起,我突然觉得这十年就是个笑话。

被系统送进来攻略痴情男配的时候,原主刚刚九岁。

她是户部尚书府的嫡小姐,在继母当家的尚书府里高不成低不就,说不上受宠,也说不上被虐待,

就像我在周殇旁边待的那十年一样,

高不成低不就,他心里没有为我专门腾出什么地方,但碍于面子还不得不应付几句。

如果我攻略失败,我这辈子都要留在这里。

其实也未尝不可,

我想开了,

反正都是一辈子,在哪里不是过。

那日从六皇子府回来,我大病一场,醒来之后,主动去找父亲。

我想让他给我定亲。

「嘉儿,你想通了?」父亲的眸里有着怀疑,「定亲是大事,你若是想用这种法子和六皇子闹别扭,大可不必。」

我跪着磕了个头:「女儿已经十九,总不能这辈子都不嫁人。

「六皇子非良配,女儿想明白了。」

我出入六皇子府多年,闺誉有失,但好歹父亲是户部尚书,母族是辅国公府,豪门大族看不上我,但低嫁还是可以挑一挑的。

父亲为我挑中了忠勇伯爵府家的嫡次子林宇坤。

「宇坤」,

听到这个名字,我默念了一句,心下有几分好笑。

宇德才兼备,寓意定有所成。

坤大气而厚重,为厚土大地。

这般磅礴宏大的名字,也不知是何等人物才能压得住。

继母和伯爵夫人约在下月三日,在城外皇城寺相看,顺便赏桃花。

我一直懒懒地待在院子里,不觉桃花满树枝苞,沉沉地压在树梢上,倒是令人期待。

林宇坤的样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原本觉得怎么也要一个身高八尺的糙汉子才能压得住这个名字,谁料他站在桃花树下,身形单薄,含笑摇着手里的折扇。

暖风拂过桃花,越过他的发梢,带起一片霓虹,倒真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模样。

「顾娘子倒真是让小郎好等。」

他似抱怨似嗔怪道,「刚刚还觉得,顾娘子莫不是觉得不甚满意转头便走了。」

我不由得莞尔。

在桃花树下游乐片刻,我挥去身旁婢女,林宇坤见状亦然,合上扇子扣在手中,静静地等着我说什么。

「想必郎君也知我与六皇子有些纠葛。」

我平静道,「若是郎君介意,日后为此事再生出些波澜来,这婚也不算良配。」

林宇坤沉默半晌,扇尖在我额头处点了点。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那娘子可知,我是嫡次子,不能继承爵位,也没本事凭科举入仕。

「此生之志,便是游山玩水,纵享这大好河山,还想问一问娘子,可否忍受夫君半月不回耽于享乐。」

我忍不住蹙眉问道:「为什么要半月不回,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林宇坤似是有些惊讶,然后莞尔:「看来娘子并不觉得游乐山水是玩物丧志。

「人生在世,总要身有长物方不算虚度。」

我笑道:「官场纵横捭阖是本事,记录山水玩乐人间亦是美事,公子不必妄自菲薄。」

我抿了抿唇:「何况,我自出生以来便未离过京城,若是出去一览,也是一件乐事。」

林宇坤笑意越发柔和。

他从袖口掏出一只木簪递到我身前:

「这是林某初学木匠手艺做出来的东西,有些粗糙但自有一片真心,林某立志赠予重要之人。」

他的嗓音莫名有些颤抖,似是紧张到了极致:

「不知娘子可乐意收下。」

木簪是莲花花头,上面镶了颗珍珠,明晃晃的,极为好看。

我笑道:「不如郎君帮我戴上。」

我笑道:「不如郎君帮我戴上。」

林宇坤笑得极盛,手臂微抬,木簪插进我的发髻,我轻轻摇了摇脑袋,木簪上的流苏隐隐作响。

「顾娘子?」

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的身子僵硬片刻,随即深吸一口气。

女主,

萧陆瑶。

我回过头,刚好瞥见周殇攥着袖口站在萧陆瑶身后,眸光阴沉沉的,分辨不出情绪。

我冲周殇行了一礼:「六皇子万安。」

萧陆瑶笑道:「顾娘子这是好事将近?那可千万别忘了给我一份请帖。」

她也感觉到氛围有些不对,赶紧拉着周殇的袖口想要离开。

周殇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瞥了我一眼,嗤笑着留下一句「原来顾娘子的情谊这般容易消磨。」

林宇坤登时皱眉,刚想替我理论就被我拉住,我低眉顺眼的,暗中冲他摇了摇头。

周殇会是未来的皇帝,我不希望林宇坤与他有什么纠葛,

我也不想再和他有纠葛。

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我捏起一颗葡萄放到嘴边,旁边疏影替我打着扇。

她忍不住道:「娘子,过两日便是林府过来下聘的日子了,您当真……」

她欲言又止,我瞥了她一眼:「当真什么?」

「当真要嫁与那林公子?」她讷讷道:「那六皇子他……」

我撑着脑袋看她,眉色淡淡:「疏影,你在我身边跟了十三年了吧。

「我记得你刚来那会儿,萝卜丁点儿大。」

稀里糊涂地穿越过来,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

萝卜大的小丫头,趴在我床边哭得稀里哗啦的,嘟囔着跟着我一起死。

「疏影,我是真的把你当妹妹看待。」

「也知道你对六皇子有意。」

「娘子!」疏影猛地跪地,眸子里满是慌乱,「奴婢,奴婢没有。」

我扶她起来:「喜欢一个人不算丢人,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我轻声道:「疏影,只是你看看,我跟在他身后十年都终究是无功而返,就算你拼了命地靠近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摸着疏影的鬓角,用帕子帮她擦着眼角的泪。

我的声音轻飘飘的:「那些上位者都是没有心的,喜欢他们的人太多,费尽心思往他们怀里钻的人也太多,我们拼了命才送出去的好,在他们眼里不过随随便便的个玩意儿。

「疏影,我更乐意把你嫁到寻常家里做正头娘子,寻个真心实意的人过下半辈子,也不乐意你往皇宫那个泥潭里跳。」

我擦着她的泪水:「不过,若是你坚持,那也可以。」

我捧着她的脸,指尖用力点了下她的额头:「我把你当妹妹,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力帮你做成。」

疏影哭得更厉害了,在我身下反复地磕头,额头上满是土渍。

她说愿意侍奉我一辈子。

「六皇子对奴婢而言是天人,奴婢从未奢想过。只是见娘子喜欢才稍带着注意了些。」

天人?

我扶起疏影,忍不住冷笑道:「他一开始活得猪狗不如,哪里算得上天人。」

只是人模人样的日子装久了,便也觉得自己是那样了。

真是好笑。

周殇。

殇,未成年而死的人。

一个皇子取名为「殇」,足以见他多么地让皇帝厌恶。

我刚刚穿进来的时候,周殇还在冷宫。

我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踏进去,寻了好久才看见他虚弱地躺在杂草上,脸色青得发紫,

明显快死了的样子。

我喂了他一点桂花糕。

帕子里包着的桂花糕被压得稀碎,濒死的意志促使周殇狼吞虎咽地吃下去,舔着帕子生怕漏掉一丁点儿残渣。

他的眼睛里没有光彩,哪怕睁开看见我也只是一瞬就转过头去。

他问:「你喂我吃了什么?」

我挑眉道:「若是毒药,六皇子要耐我何?」

他当然不能耐我何。

一个被皇帝废弃冷宫的皇子,活得连贵妃养的只狗都不如。

他神色黯淡下去,等死的神气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身上,我拍了拍他的脸颊:「放心吧,你死不了。」

从腰间解下钱袋扔到他面前,我点了点他的额头:「周殇,我下次进宫可就要中秋了,你可别死在这里。」

他睁开眼睛,眸子里有警惕也有疑惑,声音沙哑着问道:「你有什么目的?」

九岁大的孩子能有什么目的。

我捏了捏他的脸颊,纯粹装无知道:「看小哥哥你长得好看啊!若是死了多可惜。」

周殇厌恶地别开脑袋。

我弯腰捡起钱袋塞到他怀里,冲他摆了摆手道:「我先走了,你可别死在这,大丈夫要死得其所,死在冷宫多可惜。」

说完我就溜了。

下一次见他,是在中秋。

我偷摸着跑到冷宫,一进去就看见里面干净了不少,周殇端坐在稻草席子边缘,正沉心静气地打坐。

我戳了戳他的肩膀,问:「你想出去吗?」

周殇一瞬间睁开眼,眸子里闪过杀气。

我装作没看见,大摇大摆地学着他的模样盘腿坐下:「九皇子月前骑马没了,良妃正心急火燎地找养子夺嫡,你确定不抓住这个机会?」

周殇眼睫微动:「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轻笑道:「就凭你别无选择,周殇。」

「良妃母家势大,除了她,你觉得还有哪个妃子敢冒着陛下的不喜接你出冷宫。」

我戳了戳他的胸膛,「周殇,好好把握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最后全须全尾出冷宫的机会。

而不是被打得像一条狗废了条胳膊满地吐血,被进宫的女主撞见心生怜悯,求了太后才勉强恢复皇子尊容。

我起身拍了拍灰尘就要走,周殇平静的声音响起:「那你要什么?」

我回过身,盯着他的眼睛,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帮我是为了什么?」

我耸了耸肩:「大概是看出你日后定能有所作为,想提前寻个庇佑。

「周殇,我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以后,你一定要飞黄腾达给我看。」

后来他的确飞黄腾达了。

良妃极其满意这个半路儿子,捧他捧得毫不犹疑,再加上他自己暗地里筹谋布局,如今能全须全尾继承皇位的皇子仅他和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两人。

他会是最终的皇帝,却为萧陆瑶空置后宫,痛苦一生,孤独终老。

我本以为我能改变这个结局,就像因着我他没有被打得左手废掉一样。

事实证明,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放弃这个任务很不容易。

我不仅要一辈子都留在这里,还要每个月圆之夜受着剥骨抽筋的痛楚和涩意。

可我旧放弃了他。

林家下聘的场面极大。

疏影兴奋地穿梭前院与后院,嘴里塞满各式各样的糕点,嘟嘟囔囔地帮我描绘着那盛大场面。

我微笑着帮她拭去唇角的糕点屑:

「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疏影费力吞咽下去,一脸兴奋道:「娘子,林郎君还当着众宾客许诺,说自己往后永不纳妾,这辈子只要娘子一个。」

我的动作顿了顿。

疏影的话仍在继续:「他说三年前对娘子一见倾心,当时娘子在如意坊里的誓词铿锵有力,他心生佩服,自当用心呵护,护娘子一世周全。」

三年前?

如意坊?

我有些恍惚。

那时我去如意坊挑首饰,刚巧碰见陈国公府的小姐,她倨傲地挡在我面前,一脸不屑:

「顾二,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天天跟在表哥身后,知不知羞!

「你以为表哥会娶你?我告诉你,我姑母最近打算给表哥纳妾都未曾考虑过你,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子,真该被浸猪笼沉塘!」

我怒极反笑:「我当然不会做妾,谁想让我做妾才是糊涂!

「还有,那所谓妾室绝对进不了六皇子府大门,我这辈子只有我夫君,我夫君这辈子也只能有我一个,既然被我看上,那就只能被我看上!」

我咬着牙出了如意坊的大门。

然而,纵使我的话被传得风风雨雨,纵使我在周殇面前闹了一场又一场,纵然我在他跟前拿着刀以死相逼,良妃选的妾室还是大摇大摆地进了六皇子府大门。

然而,纵使我的话被传得风风雨雨,纵使我在周殇面前闹了一场又一场,纵然我在他跟前拿着刀以死相逼,良妃选的妾室还是大摇大摆地进了六皇子府大门。

那段时间京城满地喧嚣,嘲弄我的、耻笑我的不计其数,我蜷缩在院子里,连出门赴宴都不敢,坐在马车里都心惊肉跳得生怕有人向我投臭鸡蛋。

也是从那时候,我原本昂扬的性子被蹉磨得消沉,逐渐有些死气沉沉的模样。

不想……林宇坤竟记得。

我的心里一片酸涩,又酸又胀的,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平生第一次,我有了被人珍惜着的感觉。

「娘子,娘子!」疏影的声音有些慌,她手忙脚乱地帮我擦着眼泪,「娘子,你别哭啊!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没有。」我握住疏影的手,哽咽着摇头,「疏影,我是高兴。」

高兴到哭泣。

我攥住疏影的手腕:「你把林郎君叫去后花园的望心亭,就说我想见他。」

望心亭内,

我摸着有些红肿的眼睛,突然不知道怎么才好。

一时的感动消散,如今我坐如针毡,倒是有几分想叫疏影回来的冲动。

林宇坤来得脚步匆匆。

他手里依旧握着折扇,只是面上带了几分焦急的意味:「娘子唤我来,不知所为何事?」

我捻着手里的茶杯壁,小声道:「听闻郎君在父亲面前许诺永不纳妾?」

林宇坤愣了愣,扇子张开,含笑道:「娘子何必惊讶,既娶了娘子,自然要按照娘子的意愿行事。」

他声音温柔到有些蛊惑:「何况游山玩水,有娘子一人陪伴足矣。」

我的脸一霎那通红,急忙转过脑袋不去看他。

感觉口干舌燥的,我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多谢、多谢郎君体恤。」

林宇坤摸了摸我的发髻,那里簪着他送我的莲花木簪。

他问:「娘子喜欢?」

我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每日都赠娘子一根可好?」他表情柔和,端的是岁月静好,「娘子高兴,林某也心甘情愿。」

我深吸一口气。

娘子……娘子……

这个朝代喊小姑娘怎么跟喊夫君娘子那一套差不多。

思绪想入翩翩,脸颊也羞得通红,忙往后退一步,掩着面就跑了。

回到院子里,还没等我喝上两口水平复心境,就被人死死攥住手腕。

我大惊,挣扎着踢过去,身前之人闷哼一声,似是怒极:「顾其嘉!」

是周殇。

我毫不犹豫拔下头上的簪子顶在他的脖颈。

「六皇子请自重。」

他怒极反笑:「你出息了是不是?嗯?是谁说非我不嫁,现在定亲的又是谁?

「顾其嘉,你当真觉得我好脾气?」

「六皇子位高权重,未来荣登大宝,自然不会跟我一个小姑娘计较。」

我面无表情,簪子往前送了送,戳进他颈间的血肉里,微微露出些血腥。

我话语里有些威胁:「请六皇子自重。」

他不管不顾的,依旧紧紧揽着我,身子热到滚烫,发丝撩着我颈间的皮肉。

我听见他说:「若是我偏要在意呢?」

他的颈间已经开始流血。

我权衡再三,放下手里的簪子,沉默地低着头。

过了许久,他掰着我的下巴,眉心在唇尖蹭了蹭,声音沙哑着威胁:「嘉嘉,你出去否了这门婚事,我请父皇赐婚娶你。」

我摇了摇头,径直道:「不可能。」

「那你想要我抢婚?」

指腹磨了磨我唇角的嫣红,他嫌弃地蹭掉口脂,摸了摸我的眼睛。

他声音里有着威胁:「顾其嘉,别闹得太过。」

指腹磨了磨我唇角的嫣红,他嫌弃地蹭掉口脂,摸了摸我的眼睛。

他声音里有着威胁:「顾其嘉,别闹得太过。」

周殇断定我离不开他,所谓的定亲也不过是在闹脾气惹他生气,甚至还有几分逼他娶我的味道。

我抿了抿唇,突然有些无力。

我示意他放开我,然后在他身前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周殇眉心微蹙,就要上前扶我,被我挣脱开来。

我仰着头望向他:「您是皇子,身份贵重,我不过一介女子,如何争得过您。

「之前是我痴缠无度扰了您的清净,如今定亲是我所愿,此后不会再纠缠殿下,求殿下看在臣女跟随多年的分上,宽恕一二。」

我又冲他磕了个头。

周殇言语里带着恼怒:「顾其嘉,你认真的?」

「是。」

他沉默半晌,突然笑出声,指尖掐着我的下巴,恶狠狠地盯着我的眼睛:「顾其嘉,你可听好了,一旦我今日出了你这院子,从此之后你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干系,你确定要让我走?」

被他掐着的下巴生疼,拉扯着几乎说不出话。

我仰着头,费力地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谢殿下成全。」

那日周殇怒气冲冲地离开我的院子,转头便命太监抬了三箱珍宝过来,美其名曰给顾家娘子「添妆」。

添妆本是亲朋好友的事务,我和周殇既非亲,也着实担不起「好友」二字。

场面一时有些焦灼,宾客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恭敬地对太监行礼谢恩,林宇坤捏了捏我的指尖,眸光安抚。

我冲他笑了笑。

我并不觉得周殇有多么舍不得我,

不过是我在他身边十年,陪着他出冷宫掌朝政,看着他一步一步从快要饿死的小可怜走到如今高贵非凡的样子,就算是只宠物也有了几分感情。

非爱意亦非承诺,不过占有和习惯。

往后,我与他应当是一刀两断了。

婚事定在下年春日,又是一个桃花盛开的日子。

定亲的下半月是我的生辰。

林宇坤早早赶过来,坐在床边的躺椅上,掩唇笑着问我想要什么贺礼。

彼时我靠在床头,月圆之夜刚刚过去,噬骨般的疼痛被我生生熬下来,骨血里似乎都留着余劲。

颇有些没精打采,见他兴致勃勃,却仍是强撑着笑意,轻声细语道:「郎君替我作张画可好?」

林宇坤乐意至极,当即提笔立在桌案前,细细描绘着我的眉眼。

他看着我,我也在怔怔地看着他。

提笔落墨间,我仿佛看见周殇慵懒的眉眼,他指尖夹着一颗葡萄送到我眼前转了两转,然后重新拿了回去。

去年生辰,我也央着他替我作画,他不堪扰乱,最终还是应下来。

我忐忑又期待地在窗下坐了三个时辰,满心欢喜地等待,待他一句轻飘飘的「好了」,腰酸背疼都顾不得地跑到他身前看画。

然后仿佛有惊雷炸下来,狠狠打了我一拳。

他的确画的我,却是画的我被推搡着躺在泥泞里,面上泪痕仍在,无助到身子颤抖的场景。

极其丑陋、极其卑微、极其无助的我,就这样被他描绘在画纸上。

他甚至没有画我的眉眼。

被推搡到泥泞里的少女,脸部空白一片,身上的狼狈却被细细勾勒描绘,连泥点子都勾勒出纹路。

我能想象到他作画时的恶意,甚至间或抬头看看那坐在窗前一脸期待摆造型的我,心底一闪而过的嘲弄。

画纸从手中落下。

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周殇偏偏含笑问:「嘉嘉,这画如何?」

「娘子。」林宇坤画得极快,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拿到我身前,展开。

是一张桃花树下美人图,

女孩衣衫活泼亮丽,亮黄色的衣衫飘越灵动,指尖落在身前的桃花蕊心,桃红色落下来,眉心点着一点朱砂。

人比花娇。

我命疏影收起来,冲林宇坤俯了俯身子权当道谢。

「下月是林某生辰。」林宇坤笑道:「不如小娘子为林某绣个香囊,也算还礼。」

我点了点头,瞧着他含笑望着我的样子,眼眸晶亮,神采飞扬。

我想起了迎春花。

小小的一朵,最不打眼却是最早探春的那个。

有了它方知春日已至,日子才算有了盼头。

就帮他绣迎春好了,

我默默地想。

林宇坤脚步轻快,背影婆娑地越过月拱门离去,我裹着被子躺在摇椅上,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我突然有一种很浅淡的感觉。

曾经我受过的委屈,都会在另外的人身上得到补偿。

天道好轮回。

我的生辰宴规模不大,家里人聚在一起吃个饭了事。

贪杯饮了些酒,扶着脑袋晕乎乎地回去,刚想解开衣衫,就有个手掌抓住了我的指尖。

隔着朦胧的月光,我仔细辨认着来人,好些时候才迟钝出声:「六皇子殿下?」

我冲他俯了俯身子。

他沉默着,指尖摩挲着腰带上缀着的玉石,好些时候才抽出根簪子。

木质的簪子,莲花的花头。

我不过瞥了眼便收回视线。

他抬手从我的发髻上取下根木簪,又轻手轻脚地簪上他的,还摸了摸我的额头:

「今日是你生辰,我给你送东西。」

我姿态依旧恭敬:「殿下大可以命手下人送过来,何必再跑一趟。」

我顿了顿,本想提醒他自称应当用「本殿」或者什么,但抿了抿唇,终究咽下话头。

刚好他也说话:「反正我们也算认识了十年。

「倒不必这么生疏。」

我往后退了一步,依旧拱手侍立:「臣女无德无才,如何敢于殿下攀亲。」

「顾其嘉!」他声音里带着脑意,「你一定要和我这般生疏?」

「殿下是皇子,是臣女高攀不起的存在。」

我轻声道,「请殿下莫要为难。」

我冲他伸出手:「殿下的贺礼臣女收下,那柄簪子乃臣女心爱之物,请殿下归还。」

他怒极,反手将发簪掰成两半,花头捏成碎末扔到地上,样子极为冷骘:

「可惜本殿不喜那根簪子。」

我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

周殇,

固执狂妄,得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当初虐待他的宫女、太监甚至妃嫔处以蒸刑,责令阖宫观刑。

我被他强迫着去看,蒸笼之下,我双腿乏力,跪在地上几乎呕吐,双手死死拽着他的衣摆,生怕他拂开。

那时他告诉我,这就是背叛他的下场。

我怎么回答的呢?

我淡淡地想,

好像是,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他。

恰好他捏住我的下巴,眸色在暗夜里,异常地冷:「顾其嘉,本殿记得你说过永远都不会背叛。」

我俯身跪地,声音淡漠:「臣女永远都不会背叛殿下。」

他受尽百般苦千般痛,从泥泞里走出来的艰辛与难过我看得清楚,也不会那么无耻地毁掉。

他不过是不爱我。

周殇面色有些冷凝:「那你这段日子是在做什么?」

我依旧跪着:「殿下,臣女不过是累了。」

我仰头望向他的眼睛:「臣女用了十年的时间都没能让殿下喜欢上臣女,还因此叨扰了殿下。

「臣女只是不再强求。」

我和他之间,从来都是我在强求。

如果不是我被迫穿进来接受任务攻略他,顾其嘉这个人物将不会与他有丝毫纠葛。

周殇挑着我的下巴,黑沉沉的眸子里映着我的眼睛,他唤了我一声:「顾其嘉。」

他迟疑道:「十年前,你进冷宫,究竟是为了什么?」

「臣女早看出殿下非池中之物。」我平静道,「不过是想施恩于殿下,博得殿下怜惜,以庇佑家族。」

我跪地求他:「殿下如今高高在上,天下万物尽在掌控之中,求殿下高抬贵手,饶恕臣女欺瞒之罪。

「也求殿下看在臣女跟随多年的分上,庇佑臣女家族……和夫族。」

周殇松了手,背着我站在月光下,黑色夜行衣隐在黑暗里,我静静地跪着,手心隐隐冒汗。

过了许久,久到我的身子歪歪斜斜,久到我以为周殇要拒绝然后将非人折磨加诸于我之上。

我听到了他说的「好」字。

「你既有决断,本殿以后不会再叨扰。」

他看向我,「你的家族和夫族,本殿也会尽力保全。」

「多谢殿下。」我跪地谢恩,直起身来看向他,「也祝愿殿下前程似锦,未来金銮殿的那把龙椅必是殿下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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