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秋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白。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让她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味道太熟悉了,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疼。
她记得自己躺在病床上,感受着点滴一滴一滴落下,就像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静秋,你醒了?”
一道温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林静秋浑身一僵。
这个声音,她死都不会忘记。
是顾景林,那个让她辛苦劳碌一辈子的男人。
她猛地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了四十多岁的脸。
顾景林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裤,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温柔地看着她。他的眼角还没有皱纹,眼神清澈,看起来像个翩翩君子。
可林静秋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虚伪的灵魂。
“我...这是在哪里?”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顾景林伸手想摸她的额头,林静秋下意识地往后躲。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温柔。
“在医院啊,你发烧晕倒了。”
“医生说你是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林静秋心下震惊,她想起来自己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在医院了。
那是刚过完年没多久,干了一天农活的她和张雪怡起了争执,被她在大冬天泼了一盆冷水,当晚就发起了高热。
第二天就被送到了医院,在病床上躺了好几天才出院,出院没多久她就和顾景林办了婚事。
第二章
顾景林倒了杯温水递过来,眼神温软,细致又周到。
“静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喝点水?”
林静秋看着面前的男人一时陷入了回忆。
上一世,她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了顾景林。
两个孩子相继出生之后才发现,顾景林心里一直装着白月光张雪怡。
他们纠缠了一辈子,而她像个傻子一样,守着这段本不该属于她的婚姻,蹉跎了一辈子。
她别过脸,不想看眼前这张虚伪的脸。
“不用了。”"
周泽深轻轻拍了拍林静秋的肩膀,以示安慰,随后目光冷冽地看向林父和顾景林。
“两位,强迫婚姻可是违法的。”
顾景林眼神中闪过一丝怒火,却仍保持着冷静与高傲。
“你算哪根葱?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周泽深无所谓的笑笑,“我还真不算哪根葱?”
“但是你们如果用强的话,帮忙报个公安我还是很乐意的。”
林父瞪大了眼,“公安还管这事,你怕不是诓我们的吧!”
姑姑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家哥哥的所作所为。
“你们要是再强迫小秋结婚,他不去报公安,我都要去。”
“哪有你这样当人家爸的,怎么能强迫孩子嫁人呢?”
林父被姑姑这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顾景林见状,缓了语气,“姑姑,您别这么说,我和静秋的事,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的。”
“你们自己解决?”姑姑冷哼一声,“就带着她爸上门来逼她?”
顾景林一时语塞,可是他又不甘心被林静秋这样打脸,她一个乡下姑娘,凭什么看不上他,他有哪点儿不好?
周泽深心中庆幸林静秋有这样一个明事理的姑姑。
林静秋感激地看向姑姑,眼中闪烁着泪光。
姑姑心疼地拍了拍她,“傻孩子,你不想嫁没有人能逼你嫁,咱们不受这委屈。”
林静秋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林父和顾景林。
“你们不想我和顾景林同归于尽,就继续逼迫我。”
第十七章
林静秋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的眼神里,既有对姑姑的感激,也有对林父和顾景林无声的警告。
林父闻言,脸色更加难看,他张了张嘴,却半天挤不出一句话来。
顾景林更是气得攥紧了拳头,他没想到林静秋会如此倔,竟然用同归于尽来威胁他。
周泽深在一旁默默看着,对林静秋的勇气和决心感到佩服。
张雪怡现在不关心林静秋嫁不嫁给顾景林了,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接姑姑手里的工作。
气氛一时陷入了僵持,姑姑转头看向林父和顾景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静秋是我的侄女,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林父和顾景林面面相觑,张雪怡眼看再不出声,自己工作恐怕要泡汤。"
前世自己半辈子都处在顾母的磋磨下,今天看到她端端正正的坐在堂屋里,一副正派慈母的模样,林静秋就觉得齿冷。
“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林父一声冷喝,“怎么说话呢?这么没有教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顾伯母过来,自然是商量你和景林的婚事。”
林静秋如同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瞬间就炸毛了。
“我还要说几次?我不嫁顾景林,死活都不嫁。”
“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林父上去一巴掌抽在林静秋身上,怒骂道:
“反了天了,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死你都要给老子嫁人,做老顾家的鬼。”
一瞬间绝望涌上心头,她顾不上被抽痛的肩膀,直直的跪在自己父亲面前。
“爸,我求你了,你让我去找姑姑,我不想嫁人,以后我给你养老,你不用指望女婿,即使没有女婿,我一样让你过好日子。”
林父看着女儿满是祈求的眼神,心中却丝毫没有动摇。
“你以为你是谁?你能给我养什么老?老子养你这么大,给你找了个好夫婿,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张雪怡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她从未见过林父发这么大的火。
林静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执着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松动摇。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林父更加冷硬的脸色。
“你就是跪到死,也必须给我嫁人。”
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林静秋心中的幻想寂灭,知道再求也无用,她挺着脊梁站了起来。
“既然你死都让我嫁,那我嫁!”
“不过从此以后,你我断绝父女关系,我不再是你的女儿。”
林静秋的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室内的紧张,让林父愣住了。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林静秋,怒目圆睁。
“你…你…你个不孝女,你说什么?”
林静秋毫不退缩地与林父对视。
“我说,从此以后,你我断绝父女关系,我不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再是我的父亲。”
张雪怡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真害怕林静秋一走了之,那自己的工作岂不是要泡汤了。
林父气得浑身发抖,他扬起手来,又要打林静秋。
顾景林看局面闹得那么僵,也怕林静秋破罐子破摔,赶紧过来拉住林父扬起的手臂。"
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汗臭味,过道上也站了人。
林静秋感觉车厢的气味有些难以忍受,在连接处找到了一个落脚的地方。
她靠在冰冷的铁皮厢壁上,才感觉安下心来,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瞌睡。
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有节奏地响着,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脆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姑娘,一个人啊?”
林静秋转头,看见一个穿着利落的中年女人正冲她笑。
那笑容让她很不舒服,像是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她并没有回答中年女人的话,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女人凑得更近了,“这年头,一个小姑娘出门在外,很不安全的。”
“你到哪里下啊?看看是不是和婶子我顺路?”
林静秋对中年女人的热络很是警惕,八九十年代的人口贩卖猖獗,即便重活一世,芯子不是个小姑娘,她也要有所防备。
环顾四周,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连接处只剩下她和这个中年女人还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身材瘦高,另一个穿着灰棉袄,身材魁梧。
远处的车厢里,乘客们或坐或站,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她清泠泠的看了中年女人一眼,站起身就要往车厢里走。
一只肥厚的大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走啊,婶子是好人”。
林静秋的厌烦的甩着手臂,企图甩开女人,但女人的力气大得惊人。
原本站立的两个男人也凑了过来,穿灰棉袄的男人一把抓住她的另一只手腕,嘴里嚷嚷道:
“你这孩子太不省心了,你妈说你两句,你就怄气跑出来,害得我们好找。”
林静秋都震惊了,没想到这几个人胆子这么大,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火车上动手掳劫她。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她明显感觉到火车的速度已经慢下来,这是要进站了。
斜对面站立的那个瘦高个此刻正从口袋里往出掏东西。
她奋力挣扎,张嘴就喊‘救命’,瘦高男人见势不好,掏出的手帕眼看就要往她的脸上捂。
就在这时,连接处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低沉的男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几位同志,你们抓着人家小姑娘的手做什么?”
林静秋情急之下,大声喊叫,“救命,救救我。”
来人身穿军绿色大衣,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刚毅,正是公干在外的周泽深。
拽着林静秋的的中年女人看向来人,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这是我闺女,一个人离家出走,我们好容易才找到她,正准备带她回家。”
“同志,你也看到了,这孩子死活不愿意,正在这撕吧呢。”
“让你见笑了。”
林静秋急了,“我根本不认识他们,他们就是拐子。”
周泽深把眼前几个人都仔细打量了个来回,指了指中年女人,“你说她是你闺女,那你说说,她叫什么名字?”
中年女人一时语塞,但很快反应过来,“我闺女叫大丫…”
林静秋趁机挣脱两人的钳制,躲到周泽深身后。
“我根本不叫大丫,他们撒谎。”
灰棉袄男人恼羞成怒,一边斥责她,一边伸手要抓她。
“臭丫头!”
“有你这么说亲妈的吗?多大仇多大怨啊?”
“你不愿意嫁根柱,大不了就不嫁,怎么能一个人跑出来,现在外面世道乱得很。”
周泽深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灰棉袄男人惨叫一声,差点儿跪倒在地。
“老实点!话没说清楚之前,人你们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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