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倾歌李南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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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波就这么以乌龙告终,柳儿借故感染风寒,未再露面,倒是赵嬷嬷来探望过几次。她每次来都欲言又止,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怜悯和惋惜。南松在心里笑笑,她知道赵嬷嬷不是柳儿的同谋,但她应该已经猜到了真相,所以她在可怜自己,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天下倾歌李南松》精彩片段

昨儿个,她和三小姐无意间听见赵嬷嬷和柳儿交谈,这二人是京城镇国公府派来接她们回京的人。

她们说,原本属于三小姐的那门顶好的婚事,已经被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指给了大小姐,不仅如此,他们另外给三小姐指了一门婚事,对方竟是个风流纨绔。

这是何等的偏心和过分,三小姐当时便冷了脸,就连自己也气的要死,赵嬷嬷和柳儿自知失言,道歉了半天。

可三小姐一句话也没说,一个人待在船舱里,一直到晚间才出来。

她出来时脸色好了很多,像前两日一样站在甲板上看日落,大家见此都松了一口气,也没敢多加打扰。

谁知没过一会儿,就听见柳儿大喊:“三小姐寻短见了……”

紫苏当时魂都吓没了,跑过去的时候,三小姐已经落水,柳儿也奋不顾身的跳下去营救。

“您知不知道这有多吓人!”想起当时的情景,紫苏就一阵揪心,“柳儿将您救上来的时候,您一动不动,连气息都探不出来,我还以为……”

说着说着,紫苏泣不成声,她还以为小姐死了,“要是那样,奴婢也不活了,小姐就是奴婢的天,天都塌了,还有什么活头。”

南松愣愣的看着哭成泪人的小丫头,一时间悲从中来。她想到了阿湖,阿湖也是这么傻,这么忠贞不二。

“傻瓜,我真的没有寻死,我是不小心掉下水的。”南松柔声安慰道,“何况只是一门婚事罢了,何至于寻死觅活。”

她说的云淡风轻,好似浑不在意,紫苏呆了呆,打了个哭嗝,哽咽道:“可是柳儿怎么说您是寻短见?”

提起柳儿,南松心里划过一丝冷意,她脑海里有三小姐所有的记忆,自然知道昨晚有人在甲板上做了手脚,才导致她滑倒跌入水中,而柳儿下水并非救人实则害命。

但是实情她现在不能说,说了对她们没好处。

“或许她误会了。”南松最终这样解释。

紫苏终于不哭了,脑袋一转,便转过了弯。

是了,昨天白天发生了那样的不愉快,晚间柳儿看见三小姐落水,便以为是寻短见,还喊了出来,大家也就顺理成章的这么认为了。

“原来是误会一场。”紫苏破涕为笑,浑然不觉自己被人恶意误导。

南松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摇了摇头,真是单纯的丫头。

因为她占了三小姐的身子,活了过来,所以只能注定这是一场误会。但若救上来的是一具尸体呢,那寻短见就是真的了,毕竟三小姐的丫鬟都是这么认为的。

到时候国公府再说柳儿她们乱嚼舌根,换亲的事子虚乌有,那三小姐真是白死了,这门好亲事便清清白白的落到了大小姐手中,果真完美呢。

高门大宅都是这样,肖想的东西却不敢明抢,偏要耍腌臜的手段。

………

一场风波就这么以乌龙告终,柳儿借故感染风寒,未再露面,倒是赵嬷嬷来探望过几次。

她每次来都欲言又止,眼神里透着浓浓的怜悯和惋惜。

南松在心里笑笑,她知道赵嬷嬷不是柳儿的同谋,但她应该已经猜到了真相,所以她在可怜自己,却又什么都不敢说。

没关系,这样便够了,且让他们先把她当成无知的小白兔,毕竟船上这次一击不中,回京后肯定还有后招等着她。

若让敌人知道她不好对付,那就不妙了,她还需要时间来做些打算。

抵京的前夜,南松听着舱外江水滚滚的声音,脑海里划过三小姐短暂的一生。

三小姐出身尊贵,却命运多舛,她生母体弱,生她时更是气血两亏,产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三小姐自己先天不足,宫里御医曾断言她活不过五岁,她生父镇国公忙着续弦,对她不闻不问。


只有晋阳的外祖母没有放弃她,将她接去身边抚养,还请到了晋阳当地的神医为她保命。

她从小泡在药罐子里,却从不喊疼叫苦,甚至饱读医书,钻研医术,企图自救。

就连替她治病的神医都佩服她的意志,破格收她做了关门弟子。

就是这样一路和命运抗争,三小姐活到了十五岁,活到了婚嫁的年龄,却折在了回家的路上。

想到这里,南松禁不住眼眶酸涩,心中划过无限的冷意。

这么隐忍懂事的三小姐,她做错了什么?

她回京甚至不是为了那门贵重的婚事,只是想拿回属于她生母的东西,为她生母讨回一个公道而已。

可这世上有公道吗?南松不禁自问。

她想肯定是有的。

次日傍晚,南松一行人终于登上了码头,而后换乘马车直奔位于城南云锦巷的镇国公府。

透过车帘,南松看见了繁华热闹的街景。前世今生两次进京,她的心境大不相同。

前世,她是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投奔姨母的。而现在,作为一个死过一次,见识过阴谋手段、残忍报复的人,她更加从容镇定。

马车最终停在了国公府宅门前,南松下车后仰望着眼前巍峨的朱漆大门和烫金匾额,不禁心生感叹,国公府比西陵侯府还要气派几分呢,但内里估计都是一样的腐朽。

赵嬷嬷领着她登上台阶,又跨过大门,入眼便是汉白玉游龙浮雕影壁,影壁前站着一位华服美妇,身边还簇拥着一群仆妇。

这妇人三十多岁,依然风姿绰约,着一身低调又奢华的流彩暗花织锦缎裙,她微微笑着,好似慈爱的菩萨般。

西陵候府的玉笙居素有侯府冷宫之称,偌大的院子只住着主仆二人。

是夜,风雨萧瑟。婢女阿湖被窗口灌进来的冷风惊醒,睡眼惺忪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正翻墙而去。

阿湖瞬间清醒,一咕噜爬起来鞋也不穿就往里间奔去,待看清床上的情形,便失声尖叫起来。

侯夫人李南松被一把匕首直插心脏,此刻雪白的衣裙已经鲜红一片。

“小姐!”阿湖扑到床前,满脸惊恐伤痛,手足无措间却又不敢动她分毫。

下一秒,她又飞奔出去,赤脚跑在雨水里,嘴里大喊着:“来人,快来人,有刺客,夫人受伤了,快请大夫……”

她声嘶力竭的呼救,却无半点回应,她冲到院门前,用力一推,才发现大门岿然不动,竟像是被人从外面反锁了一样。

她不死心的用力拍打,换来的却是除去雨声的万籁寂静,整个侯府上百号人,此时竟然集体噤声了。

大雨中的玉笙居仿佛成了一座孤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阿湖恍然间明白了那刺客是受谁人指使,雨水淋湿的面孔惨白一片,唯有眼眶通红。

她又踉踉跄跄的跑回屋里,跪在南松的床前,看着床上眉目如画却慢慢失尽血色的人儿泪如雨下。

“小姐,别怕,奴婢不会丢下你的……”阿湖捧着她冰凉的手泣不成声,盈满泪的眼底却是一片决绝。

她五岁进李家伴小姐左右,至此再未分离,小姐若不在了,她也不愿独活。

而此刻已经气若游丝的南松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她早就想到了,就如同一早就料到自己会有今天的下场一样。


她艰难的抬手摸摸阿湖泪湿的脸颊,这个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姑娘也不过才十八岁,自己怎么忍心断送她。

“阿湖,我想家了。”南松轻声说着,眼神里带着一丝憧憬,“你带我回家可好,将我葬在我父母的身边。”

“他会答应的,我死后,他也不会容许我进裴家祖坟。”她平静的交代着后事,阿湖却早已哭的不能自已。

滚烫的眼泪顺着南松的手心滑下来,滴在她腕上的血玉镯子上,她渐渐麻木无力的心脏还是瑟缩了一下。

她轻轻替阿湖擦拭眼泪,柔声命令道:“阿湖,将我的镯子取下。”

阿湖从不忤逆她的话,哽咽着取下南松手上的玉镯,捧在手心。

“你戴上吧。”南松又说,嘴角带着虚弱的笑。

阿湖怔愣了片刻,还是将镯子套在了自己的手上,大颗的泪珠簌簌的落下,这镯子南松从不离身,是李家代代相传的宝贝。

“我不孝,李家这一脉到我这里便绝后了。”南松抚着温润的玉质,一声叹息,“现在我把镯子传给你,将来你嫁人生子,再代代相传下去,我不求别的,只求你的子孙逢年过节能为我李家供奉一束香火……”

这一长串的话说下来,南松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不显,但是她看阿湖的眼神一直是平静的,带着怜爱和不舍,没有痛苦,也没有挣扎。

阿湖知道那是因为她的心早已死了,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加心痛,多么好的小姐啊,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命运待她却是如此的残忍。

“我答应你,小姐说什么我都听。”怎会不懂她的苦心安排,又怎么舍得让她遗憾而去,阿湖将她的手贴在脸颊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三日后,在南疆大败敌军的西陵候凯旋回京,皇帝大喜,赏黄金万两,又赐封兵部尚书,入内阁观政,职位至重,一时间权倾朝野。

至于侯府对外宣称侯夫人染病暴毙一事,全京城的人都默契的三缄其口,谁不知道西陵候视那李家娘子为生平奇耻大辱,如今已被了无痕迹的抹去,自然不会活得不耐烦去触那朝廷新贵的霉头。

而阿湖也果然被放行,带着南松返回故土平江,入李家祖坟,埋骨于山清水秀的虞山脚下。

阿湖立于南松墓前,忆起前程往事,竟似大梦一场。

想当初,平江府李家巨富一方,产业遍布江南,老爷夫人伉俪情深,独女南松更是兰心蕙质,长到十四岁时已出落的天姿国色。

可惜好景不长,李家夫妇相继病逝,李夫人临终前怕女儿容貌和家产遭贼人觊觎,便将独女托付给京城的嫡亲妹妹——裴夫人。

那裴夫人便是老西陵侯的继妻,虽是继室,好歹也是一族宗妇,指望她这个姨母能为南松在京城觅得一门好亲事。

然而,所托非人。

裴夫人狼子野心,一心只想为亲儿子谋夺世子之位,彼时的侯府世子裴楚殇乃老侯爷元妻所出嫡长子,地位尊贵且惊才绝艳,少时便富有盛名,一时难以撼动。

裴夫人默默等待时机,直到南松寄居侯府的第二年,老侯爷突然病重离世。

她借府中操办丧事,竟枉顾南松名节,设计她与裴楚殇后宅私通,再安排婢女撞破奸情。

彼时丧宴宾客皆是京中名流,他二人衣衫不整被一群贵夫人堵在床上看的百口莫辩。

本朝以孝治天下,父亲尸骨未寒,身为嫡长子竟然与未出阁的女子白日宣淫,这真真是大逆不道,枉顾人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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