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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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晏时陈羡
  • 更新:2022-09-10 18:18:00
  • 最新章节:怀乐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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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乐》是一部十分受读者欢迎的小说,最近更是异常火热。《怀乐》小说主要讲述了怀乐公主傅忱的故事,同时,怀乐公主傅忱也就是这部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直亲密,而是有跌跌宕宕的起伏,甚至一度陷入冷战之中。不过一起经过许多的故事,最终还是得到了甜蜜的结局。

《怀乐》精彩片段

鹅毛大的雪不到夜里便下了起来,且势头纷纷扬扬的越来越大。

翌日,整个汴梁都被笼成了一片绵延起伏的白城。

御花园好几处白梨树的枝桠都被厚重的白雪压断了,突入寒冬,时气冷得人手脚发麻,嘴里直哈白气,负责御花园的小太监们和宫女们领不到冬衣,缩着脖子窝躲,犹如裹钻进洞的耗子,不肯出来。

雪转小了,依然飘着飞絮没停,瞧着断掉的枝桠,是无力回天了。偷闲躲懒是一回事,怕被责罚掉脑袋更是一回事。

负责白梨树的宫女太监个个都瑟抖着脑袋发愁,叽叽喳喳商量对策。

“这可怎么办啊?”

“白梨树零零散散总共没有几棵,如今折了的枝,藏起来也不济事,明眼都能让人看出来少了。”

御花园里的白梨树乃是黎美人珍爱的树,虽说早过了开花的季月,但黎美人钟爱这白梨树,隔几日便要来看看。

如今她又得圣宠,要叫她明儿个心意突起,差人抬着辇轿到御花园瞧见白梨树,瞧见折了枝桠,宫人们的头也别想好好在脖子上待着了。

这黎美人可不是什么好伺候心善能相与的主儿。

在她眼里,人的骨肉关节甚至比不上白梨树的二两柴枝金贵。

在含元殿跟前伺候的人,日日都提心吊胆,稍微出点小错,手会被裁掉半只,拿去喂她养在殿内的食人鲳,供她观赏玩乐。

装食人鲳的缸是用上好的翡翠打磨成的,足足有三个台子那么高,食人鲳牙齿比禁军拿的矛还要锋利,张开口就能吞下几斤生肉。

鲳撕咬断指,烂肉混着撕裂的皮骨,人血的腥味蔓延在殿内,森然的阴诡,让人身上的鸡皮疙瘩骤然冒起,冷汗连连。

更有那初次去侍奉,被吓得失了禁的太监和昏过去的宫女,都还不配喂到鲳的嘴里。

黎美人吩咐人剁成肉酱泥,混合着马料去喂养她的小马驹了。

“别说白梨树是江南运过来的特有树种,一棵当下需费百金,就是咱们有心弥补,也没钱没力啊。”

“天不可怜,偏生要这般作践人。”

有胆小刚拨进来宫里领到差事的小宫女,已经抹着袖子小声哭诉起来。

“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不若,叫怀乐去吧”

一番争议过后,守御花园的宫女太监每人从自己的月例份里,扣扣搜搜匀分出来丁点碎的边角料和小铜板和一包油纸包的饴糖。

昨儿个值夜打盹的粗使宫女被推了出来去了这门差事,粗使不配顶罪的,宫人们是把主意打到了宫宇偏殿的小公主身上。

她虽不得宠,却是皇帝的小女儿,让她端了这祸害事,黎美人发现枝桠断了,怎么折腾,大抵也会顾全圣上的面子,不会真要了她的命。

这一包凑出来的饴糖和几块碎银小铜板便是宫女太监们的贿赂收买她的好处了。

粗使宫女冒着飞絮,脚步匆匆顺着长长的宫巷,赶到了宫宇最北边的偏殿。

这里少有人踏足,跟冷宫也没有什么差。

宫女两只手来回搓着,张口往掌心哈了一口白气,抬头看了一眼,正殿门的匾额上面的字迹已经掉了,房檐瓦上的砖已经年久失修,没了遮挡,四四方方的边角都被风雨腐蚀,只有块破破烂烂的匾块。

只听说这偏殿从前还是个好地方,瞧着宫宇飞檐斜宇的走势,若非下了心力是难以完成的,足可见其当初辉煌的模样。

只可惜是块不详的地盘,先帝伶妃在这里难产生下了一个死胎,后来伶妃疯了,整日在殿内跑来跑去,失足掉入了莲池,栽烂了一半脸,偏殿闹鬼,就被封了。

顾不上再看许多,宫女推开没阖上的宫门,进去了便大声喊怀乐。

偏殿没有人伺候,宫人们对不得宠的公主皇子大多数都直呼其名。

怀乐如今是最小的,也是最弱的,粗使的宫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这差不是好差,便也叫了公主,算给她两三分薄面。

“公主!公主!公主您在吗!”

积雪堆得厚,根本无从下脚,真要踩下去,只怕脚也要冻成冰了,浸凉水捂不热生了脚疮会死人的。

又喊了几声,混合着拍打宫殿门的发出的重重嘎吱声。

正殿内,睡得正沉的男人霎时睁开眼,药下得重,他眼皮实在昏沉,脑子里混沌,一时之间分不清在哪。

没等回过神,臂弯处一团绵软的温热散了,凛冽的寒风窜进来,水藻一般柔软冰凉,类似于女人的发丝绕过他的手臂。

侧头看过去,眼皮抬起来,只瞧见一个模糊的重影。

“公主!”

宫女拉长了嗓子喊,没有回应,为了自个的脑袋,她又不能折返,只低声咒骂了几句,便蜷起来裤腿,打算褪了鞋走过去瞧瞧。

没等她迈出第一步。

不几多时,正殿门从里拉开了,跑出来一个薄弱的小身影。

水妍色的斗篷瞧着是匆匆拢上的,她的头发还散着,有几捋不安分的偷拍出来,缠过她的白嫩的脖子,蔓延到手臂上。

怀乐匆匆踩着雪跑过来,罗袜和绣了玉兰花样的鞋被雪濯湿了,垂到脚的襦裙下摆潮了,比上面的颜色显得要更深一些。

粗使的宫女身高力气大,更衬得面前的小姑娘身姿薄弱纤细。

她垂着首不抬脸,两只白藕一样细的手腕子搅来搅去,话磕磕绊绊冒出口。

猫大的声音,怯懦道,“你、你、你找”

失势的主子不如奴才,粗使的宫女历来没耐心听她的下文,今儿个是抓她顶罪用的,便也打算耐耐心心等她讲完。

谁知道你字后头跟了个找,听她蹦了许久也出不来后面说什么,听得人舌头都打结了,宫女没忍住嘲讽笑出声来。

跑过来太快了,气喘不匀,身上还都疼着,怀乐很用劲了却怎么都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听见那笑。

她没看见宫女的笑容,也知道是嘲她的,便把废了劲没讲出来的话咽憋了回去,缩了脖子退下半步。

宫女清咳一声,假惺惺讪笑讨巧道,“公主,奴婢有好事找您。”

瞧着这小结巴是不开心了,宫女怕背锅的事被搅黄。

想打量她是个什么脸色,却只瞧着裁得有些年头搓了毛边的斗篷下是一个俏丽的鼻尖。

再往下就什么都窥探不见了,怀乐心里揣揣,没说话,斗篷大,把她拢得严实。

宣武帝上位没几个年头,宫内的人都换遍了,以前的事极少有人知道。

有人说怀乐公主的生母从前在王府极受宠的,也有人说,她生母不过是个姿色旖丽的莺妾,侥幸爬了贵人床,最后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胎。

真真假假说不清楚,说真,没人真能论个真,毕竟怀乐的生母死了那么多年,圣上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儿,却也给了她一块大地方,偏殿虽落败,比冷宫好太多了,隐隐之中却也能窥见几分从前的华贵。

怀乐不受宠,命也是公主命,肩不用扛手不用提的,一身娇肉,那像他们吃糟糠菜仰人鼻息跪着给人擦鞋地,命悬到心尖过日子。

怀乐梗出来后半句,“事吗?”

她微微喘着气,浑身的酸疼外加心虚,挪了挪身子,侧眼往后看,殿门关上了

手飞速绞得更厉害,话说不全,有头有尾找不到中间,但意思能够让人听明白。

粗使宫女心里想着主子和丫鬟的差距,怀乐怎么可怜,也可怜不过她们。

思及此处,前面挤出来的那点耐心全都收了回去,颐指气使叉腰,手就差指着怀乐的脑瓜子道。

“昨儿个总管分差事,照顾御花园的白梨树有饴糖拿,奴婢想着公主爱吃,便替您领了这趟公差,有饴糖吃也好,主要省得您整日歇着没处去了。”

“饴”

怀乐讶然张了嘴,头抬起来一点,很快又低了下去。

“呐,饴糖。”

粗使宫女把怀里的饴糖硬塞到她手里,怀乐兜着手,愣愣看着那层油纸。

积攒的碎银和铜板都被宫女吞了。

想来这小结巴吃穿不愁,就算拿了钱也不知道如何差用吧,不如就叫她拿了,花在刀刃上买点好的,也算是补了她大冷天被冤过来跑一趟的劳碌费。

“好了,公主拿了糖,记得去照看梨树。”

傅忱唇边的嗤意不减,脸上的冷笑越深,目光平静而冷漠的凝视着门边的小身影。

他想着,就这么孱弱的小蚂蚁,不用他费多大劲,大概吹吹指头,就会死掉了吧。

瞧她胆小的,被人占了地盘,却什么都不敢做。

想想也是,她这样弱小,能做什么?

傅忱忽而记起。

昨日夜里,初初开始时,他分明没用几分力气,小蚂蚁便小声哭上了。

脆弱易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娇吟冒出口,磕磕绊绊的。

傅忱勉力抽身立起来,撑着余力残存的一丝清醒,冷汗抖到睫上,借着月光认真睁眼看了看。

他那会就认出想起来了。

汴梁宫宇的最南处,住着宣武帝活着的最小的那个女儿。

噢,是那个没人要,没人管的小结巴。

既没人要,傅忱漠笑。

用来给他当解药好了。

下药的人用药狠,想着他质子贱命。

假山后面窝藏的时候足够药发酵到最顶峰,故而他也被折磨透了,傅忱手下没有丝毫怜惜。

该说她弱命贱活呢。

南梁的人,本来都该死掉的,就给她发挥一点作用吧。

谁知,竟然没有死在塌上,傅忱转念又想,这约莫是她唯一的可用长处了。

说到可用长处。

宣武帝即位有几年,傅忱就被西律当作质子押解到南梁朝有几年。

相较于当年他的苟延残喘,如今他的落魄潦倒为人鱼肉,不过是他留在南梁结党营私的伪装。

当年大周国瓦解,邦国纷乱不止,几方势力几乎是旗鼓相当的,但南梁占了先天优势,地处要塞,物产丰厚,粮草充足养得兵强马壮。

南梁很快便崛起,拔了先筹,兵马齐全便效仿大周国吞并了周围的小邦,无法吞并的邦国,便逼了年年上赋税。

傅忱可用长处,便是西律上贡赋税当中的“货物”之一。

对面的人依然没有说话,

怀乐死咬着下唇,心里即慌乱又害怕,打颤的双腿和酸疼的四肢提醒着她昨夜里发生了什么。

偏殿闹鬼很少有人过来,但是总防不住一些好色胆大包天的太监和宫侍,想要欺辱她。

前几次她运气好,堪堪躲了过去,后来怀乐学聪明了,两只细弱的胳膊吃力拖了殿内的东西抵住门。

入夜她钻到床塌地下睡,地砖冰凉冷硬,冷得怀乐抱着手臂颤着牙哭。

漆黑阴寒的偏殿,细弱的哭声空灵而飘渺,把钻窗爬进来的宫侍吓跑了。

偏殿闹鬼的传言疯传,来的人越来越少,连一日一日给怀乐送饭的人也变成了几日一次。

怀乐很少出去,她太孤单了。

没有人陪她说话,她几乎没有朋友,大家都嫌她笨,嫌她晦气。

昨夜傅忱闯了进来,趁着药占了怀乐,怀乐哭哭怕怕,泪水流干了,丢掉那些,她心里有更多的是对这个男人的好奇。

这是第一个和她亲近的人。

可是小结巴的胆子太小了,她想看又不敢贸然伸出头。

静默良久,风雪席卷而来的寒冷滚着心里的奇异,她终于鼓足了勇气,从外面进来。

小心翼翼关上门,抬了头,怯着一双清凌凌的杏眼打量着坐在床沿的男人。

鼻头圆润小巧,被冻得起了红通通的粉意。

借着白日的光,傅忱才算看清楚她全部的长相。

小结巴生得不算倾国倾城,圆脸杏眼,她瘦,身上总没有几两肉,圆润的面颊还带着婴儿肥。

鼻子俏,乌黑的眼珠子像透亮的琉璃球,宛若初生的小鹿。

站在哪里傻不愣登的,眼里的不安和害怕是那么明晰,更像一只愚蠢的小狗了,就这么巴巴看着他。

傅忱打量怀乐的同时,小姑娘也在仔仔细细瞧着他。

傅忱年及弱冠,他亲娘原是西律的惠沅皇后。

谁知道惠沅皇后产下第二胎公主,落了病根,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惠沅皇后尸骨未寒,才三月罢,西律就有了新的皇后,傅忱是西律的嫡长子,自然是养在新皇后的膝下。

西律被南梁打得落败,为彰显西律求和的诚意,也为了拔掉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嫡长子。

傅忱尊贵有余的身份,这时候便派上了用场,就这样,他来到了南梁。

饱受人欺辱和蹂躏,拳打脚踢,冷言奚落早成了家常便饭。

他时常被凌辱。

抛开西律质子的身份来讲,另一方面也是因着他的长相。

惠沅皇后极美,没落前母族苍盛,当时在西律风头无两,不然也不会在盛世当了皇后。

傅忱随了惠沅皇后的长相。

他的骨相优越,靡艳旖丽的容貌合着男人的英气,美得足以让人屏息,尽管脸色苍白,更显得羸弱无害,像漂亮易碎的蝴蝶。

怀乐嘴巴微张,呆愣愣傻了说不出话。

和傅忱一样,她也知道他,是那个西律来的漂亮质子。

他的日子比怀乐要更难过。

怀乐出去找吃的时候,遇见他在长巷子里被二哥哥欺负。

奴役揪着他的头发,骑在他的脖子上,两只手都被拧到身后,扭成特别疼的形状。

二哥哥煽打他的脸颊,清脆的巴掌声,一下一下的,震得怀乐心里发麻。

巴掌声越响,二哥哥的笑声越大,这两种声音的交织几乎占据了怀乐好几个夜晚的噩梦。

他没有哭。

她就躲在不远处,看着漂亮质子的嘴角流了血。

他的眼睛特别好看,看着他的眼睛,怀乐晓得他肯定想哭的。

只是二哥哥太坏了,越哭,他们就会越高兴,也会更厉害打他。

怀乐想过去帮他的,可惜怀乐太弱了。

只敢捂着嘴巴,藏在竹夜林的暗处浑身发抖。

等二哥哥走了以后,漂亮质子晕了过去,她才悄悄的溜出来,用帕子给他擦干净嘴边的血迹。

只是血流得太多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就像他脸上的指痕印。

怀乐心软,莫名的,眼泪软趴趴地掉下来。

靠近床榻处正殿中央内一扇珠窗的拧窗骨锁年久失修,坏掉了。

风声呼啸,外头的雪似乎又变大了,透过坏掉的窗飘了很多到殿内,殿内比外面暖一些,飘雪落进来沾上地即刻就化掉。

窗桕大开,糊窗桕的纸早没了,用一根弯曲的木棍孤零零支着,才不至于掉下来,下面放着一个边角残缺掉了漆的四方凳。

傅忱瞧一眼便知道,小结巴身量矮小,四方凳是用来垫脚增高的。

一直都这么静默,傅忱不打算开口。

他没想过小结巴能活下来,他原本的打算是早上便杀掉她,以绝后患,偏殿少有人来,死了个不受宠的公主有什么的。

但那宫女平白找了她去照看白梨树,只怕出了岔子,宣武帝新得的胡女很受喜爱,小结巴若是死了,要出事端……

如今是风尖浪口,还不到正式撕破脸的时候,因此,傅忱改了主意。

浅色的床塌上盛开出一朵殷色的小花,傅忱估摸不出怀乐的意思,要看看她是吵闹还是要如何对付他,静观其变再应以对策。

闹,就掐断她的脖子。

他在心里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性,唯独没有想过这小结巴,壮着胆子挪到他面前,掏出那包快要化完的饴糖块伸到他面前。

用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对着他,颇有些瓮声瓮气。

“给”

那双透亮的眼珠子,不掺半点欲望的杂质,清澈纯净,有的也只是期翼。

“糖。”

她讲话依然是磕磕绊绊,轻柔,声音很软,“甜甜的。”

两只手捧着,凑到傅忱的眼皮子底下,他闻到了饴糖的甜腻味。

小孩子才吃的东西。

她拿他当小孩子哄?

早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傅忱脸上的冷意便收了回去,他惯是一副没表情的柔弱样子,眉目如画,青葱稚嫩,看着更像漂亮的蝴蝶了。

如今敛下了睫,窥不出什么意思。

怀乐瞧着,心里莫名觉得她也跟二哥哥一样,是占了他的便宜。

昨天的事情,这样想着,便都成她的错了。

傅忱思虑想到这层面,浓密的睫羽下涌起是翻腾不尽的嘲讽。

结巴便也算了,脑子看起来也是坏的。

男女之事,抛开你情我愿,若是没有三书六礼的先章,明媒正娶暂且不论,女人大多数都是吃亏的。

而他和小结巴,不会有后续,她太过于愚蠢,这样的人到了他跟前,他不会瞧上一眼。

竟然反过来安慰他,果真是卑微。

亦或者她觉得,在她的眼里,他是柔弱的,所以想要对他施以怜悯和疼惜。

傅忱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暗里觉得这小结巴可悲,可笑到他几欲乐出声来。

她竟然愚蠢到如此地步,分不清礼义廉耻便罢了,谁强谁弱,到底谁吃了亏也辨不明白。

该说她天真单纯,还是愚蠢至极。

难怪那些宫女太监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

好啊,留她一条小命在。

就当给是他在南梁烦闷日子里解乐的玩意好了。

“你叫什么?”

傅忱给出了第一声问候,他淡笑。

明明最亲密的事情已经做过了,两人之间依然生疏到发冷。

怀乐笑着往他那边挪过去一点,饴糖离他更近了,混合着她身上所带的少女清香。

傅忱抬眼对上她的眸子,继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他和她说话了,怀乐笑吟吟应声。

“我我、我叫怀怀乐。”

“怀乐。”

她把饴糖放到傅忱的手上,手伸展比划着,似乎想要凭空比划出她名字的轮廓,只怕傅忱听不明白她的只言片语,从而遗忘了她的名字。

她竟然还是识字的。

虽然笔画并不成熟,歪歪扭扭,傅忱顺着她润白似细葱一样的食指看出她的名字。

“怀乐。”

怀乐写好一个他便跟着念出来一个字。

小姑娘笑弯了眼睛,重重地点头,精致的五官也跟着灵动起来。

他笑,由衷觉得讽刺而发出的嘲笑,小结巴天生就比别人憨傻愚笨,名字当成名号喊,怀乐两个字的深意她知道么。

没权没势,为人欺辱娱乐,会值得乐?

怀里揣着这样的乐,无非是青天白日做大梦,清醒而麻痹的可怜虫。

傅忱问完了话,便歇了心思。

骨节分明的手指粘起来一块饴糖,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他的长发如墨般披散在肩头垂至腰间,长期的食不果腹,脸色显得苍白,眉眼像水墨画染后的,寥寥几笔,却摄人心魂。

怀乐看呆了眼,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得他笑起来好看,她也跟着变得开心起来。

太监宫女能吃的饴糖,不是什么稀罕用料做出来的精致甜点,掺合的糖水特别稀,寒冷天里,也放不了多久,很快就要化完了。

这是她冬天扫雪照看白梨树,获得的酬劳。

傅忱眼里满是讥诮。

一包加起来值不上一文钱的糖。

这就是小结巴所有的价值。

或许说不准了,宣武帝宠爱的胡女美人发了难,小结巴的命会抵了进去赔那些白梨树。

傅忱对于甜腻的东西向来没有什么胃口,他在西律当嫡长子的时候,惠沅皇后还在,对他极宠,什么样的好东西没吃过,没见过。

如今到了南梁,虽过得不如从前,他却也不戚戚于小吃小食,不管什么吃食,对他而言作用都是一样的。

他只会对权势动容,有了权势便什么都有了,这些东西不过时权势的附属品,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散漫的余光斜睨到旁边的怀乐。

圆润的杏眼停留在他的指尖。

她正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饴糖,满心满眼,清浅的双瞳里都写着渴望的想要二字。

想到她刚刚藏宝一样的抱在怀里的模样,她很想吃。

这东西对她来说是珍贵的,她想要的。

既然是想要的

傅忱唇边浅浅勾起,怎么能如愿给她了呢?

他把饴糖塞进嘴里,微不可察皱了一下眉头,又很快舒展将不适隐抹去。三两下就把帕子和油纸剥开的饴糖全吃了个净光。

唯一剩的只是化了的饴糖液,粘在油纸上。

旁边的小结巴目不转睛,艳红的小嘴巴微张圆,看着他。

还想舔他吃剩的?

那种可怜兮兮的憨傻模样,极大的取悦了傅忱的内心。

他最爱看别人求而不得,啜泣挣扎的模样,这样能够满足他暴戾而空虚的内心。

就好似初夜里,怀乐越哭,他便用越大的劲。

哭吧,南梁的土地迟早都会变成一片哀鸿遍野的残墟,用南梁皇帝的女儿起这个头,最好不过。

他有意玩弄她,借此取乐泄愤,宣泄他对南梁的不满和积压的仇恨。

他把油纸残存的糖揉成一团丢在地上。

羸弱无害的脸上浮上一抹单纯的无辜,他诓骗她。

“怀乐,还有吗?太少了,我还是很饿。”

大概许久没有人叫她的名字,或者听她说话了,傅忱给予她的一点耐心,让她既开心又愉悦。

以至于忘了她已经有三两日没有吃饭了。

膳房给她送饭的趟次越来越少,托盘里的小食也渐渐不多。

怀乐之前都吃完了,剩余好几天都是饿着的,饿到头昏眼花。

后来她终于知道把不多的吃食攒住留下来,分成一点一点的吃,不是特别饿的话,她不会伸手去触摸她积攒的粮仓。

如今傅忱说饿了,怀乐看着不忍心。她总记得她的不是。

圆澄澄的眸子还在笑,竖起食指,“有有的。”

转过背,小碎步跑到妆奁下,打开最里侧的暗格。

把她所有的食物全都拿了出来。

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的小酥饼,还有几块焉巴巴的桂圆干,几颗花生,红枣,千层糕,炸米块,沃柑。

因为包得太严实,小酥饼的边沿碎掉了,千层糕也压瘪,失去了原有的精致好瞧。

她像献宝一样全都捧到傅忱的面前。

傻里傻气的憨笑,合着她磕绊的话语,更加笨拙。

“给。”

即使声线软糯到令人微微一动,傅忱也压抑不住心上的鄙夷和厌恶,他面上不显。

保持着微微一笑的表情,已经是对于她最大的动容,和这堆食物的尊重。

“都都给”

怀乐不知道他的名字,便说了,“你”

她想问的,没找到时机开口,还是她说话太慢的缘故。

傅忱拿过她手里所有的吃食,也不管这堆吃食藏了多久,有没有坏掉,在这个慌乱的殿内,藏食物的角落有没有被老鼠爬过。

他有洁症,此刻却囫囵吃下了怀乐给他的所有食物。

他吃得很快,看起来很香。

小酥饼淡淡的香味蔓延在两人之间,怀乐看着他咽了咽口水,手指摸上她平坦的小腹,她也没吃。

如今咕噜小声叫起来了。

傅忱没抬眼,两人离得很近,这么近的距离,怀乐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自然听见了。

嘴里的东西本来没有一丝味道。

却因为咕噜声,让他嚼出香甜的错觉。

他塞下最后一块桂圆干,双手一摊,“没有了,你不会怪我没有留给你吧。”

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负罪感。

他好像是在说,不是我不想留给你,而是你给我的东西太少了,压根就不够吃的。

甚至让单纯的怀乐品出一些自责的意思。

她如果有更多的吃食,他就不会不够吃了。

怀乐想着,凑到傅忱的身边。

她一挨上床沿,屁股都没有坐上去,傅忱的眉头立刻皱起来,那双眼瞬时清清冷冷觑着她。

抗拒的意味非常明显……

怀乐挨不上他,眼神闪过明显的失落,又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她想着一定是没吃饱,所以他才不想和她在一块了。

明明拿饴糖的时候都能凑得很近,她瞧见傅忱眼皮褶皱下纤长浓密的睫毛,甚至比她的都还要长上许多许多。

她在心里慢慢数,想要数清楚有几根。

他连睫毛都生得比旁人要漂亮。

傅忱由着她打量自己的脸了,他知道自己的皮相不差,比旁人要出挑一些,从前在西律的时候,碍于他的身份,没有人敢对未来的储君多说闲话。

只有人在私下赞他旖丽绝美,风华无双。

到了南梁朝后,没有身份的庇护,这里的人剥开了原始的蛆虫,对他容貌的议论,已经到了想要撕毁的地步。

好比南梁的二皇子,下给他的药多半是他的脸招来的。

旁人打量过分了,傅忱心里总觉得恶心。

如今这小结巴瞧便瞧吧,他对上她的眼睛,她太矮了,他只能垂下眸子才能与她勉强平视。

看清楚他的样子,最好印在脑海里,不要忘了,要记得一直这样对他好。

怀乐想不到这层面上去。

她只以为傅忱是拗过她占了他便宜的别扭劲,他不是有意不和她亲近的。

明明昨夜,她和他离得那样近了。

他并不讨厌怀乐。

他一定是害怕,因为他和怀乐一样,在这里没有朋友,所以因为别人突然的靠近而下意识的疏远。

一定是这样的。

怀乐扬起一个和善的笑容,她收起帕子,把小酥饼的碎渣一点点捡起来吃干净。

边吃边说道,“不不能浪浪费。”

傅忱看着她,目光转到丢到地上的油纸上,为了防止她真捡起来舔干净。

伸出脚,踩上去,碾了个彻底。

她还是咕噜噜饿着肚子的时候更讨喜一些,笑成这样,丑死了。

小酥饼是昨天送来的,不出意外,今天都不会有吃的了,何况外面的雪这样大。

怀乐只吃了一点小碎渣,肚子里面空空的,身上没有什么力气。

她瞧着吃了东西以后便浅浅睡去的漂亮质子,心里有些失落。

还是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

外面的雪太大了,怀乐心里还惦记着那包饴糖领下的差事。

往四方凳上面又摞上去一个圆凳子,怀乐爬上去,伸手去碰窗桕旁边的骨锁,想要把它修好关上,这样殿内就不会这么冷了。

她看着傅忱的脸色很苍白,不想她的有点红,被褥太薄了,可惜没有领到冬被,能拿出来的都给他盖上。

窗桕开在正殿中央,特别大,骨锁拧得紧紧的,没有锤子,单凭怀乐的两条细胳膊完全搞不动分毫。

她只顾着去摸,傅忱眼睛撩开一条缝,看着四方凳往旁边倾斜,圆凳在上面摇摇欲坠。

小结巴就要摔下来啦。

他在心里默数不超过三个数,果然,砰地一声,圆凳和四方凳都翻了,窗桕没修好,怀乐的手肘擦破了皮,辣疼得厉害,已经冒出红色的血珠子。

他复掀开了眼帘,瞧见那小结巴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花猫。

身上的对襟裙还是春衫的样式,薄,就这样蹲着,她太瘦了,背后的脊骨凸出来一节一节的,之前抱她的时候,他就觉得不适。

外头那件水烟色的披帛,松松垮垮,更显得她肩薄人小。

头发一半盘成了简单的发髻,另一半披散垂至手臂的身侧,过长的发尾扫到了殿内铺地的绒垫上。

傅忱单手撑着头,慵懒瞥着她,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她的双肩微微颤抖,虽然幅度很小,几乎看不见。

她在哭,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傅忱的眼力极好,观察入微,并没有错过,而且她面前那块绒垫的颜色比旁的要深一些,是被泪打湿的。

这就哭了?

傅忱瞧不上眼地撇嘴摇摇头,真没用的小结巴,哭也要躲着哭。

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软弱,她总算有些难得的自知之明。

傅忱瞧了一会,兴致阑珊打了个哈欠,闭上眼预备休憩了。

她爱哭便哭,知道不吵他就算是个懂事的,看在她懂事的份上,也不和她计较。

过了夜,时辰拖得很长,那下药的人昨夜没有得逞,只怕不肯轻易放过他,汴梁地大,皇宫占了整块都城的三分之二。

宫宇这么多,南殿很偏,这里时常闹鬼,下药的人只怕不那么容易找到这里来,是块委身的好地方,他暂且留在这里休养生息。

鼻头很酸,眼睛胀胀的,手肘和指腹又疼,身上的酸麻没有好。

怀乐使了劲想要振作,她不想哭,谁知道越憋越憋,憋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她哭得很专心,心里想着憋不住的话,只哭一小会就好了,谁知道越这样想,眼泪更是汪汪留下来。

怕吵醒傅忱,她鼻涕泡泡冒了都不敢吸鼻子擦。

一直哭到腿脚发麻,她才捏着帕子小声擦干净眼泪,低着头跑出去舀了一盆水擦干净自己,回来的时候傅忱已经入睡。

换了一件稍大稍厚的斗篷,怀乐蹑手蹑脚阖上门。

雪已经停了。

风刺骨寒冷,怀乐搓着手臂走路,谁知道走得太认真,转角的时候眼前一黑。

撞得她脑门疼,整个人因为惯性往后倒。

眼瞧着就要摔了,忽而被人一把拽住,才堪堪停稳。

旋即又被甩开,一屁股栽进雪里,疼得尾椎骨发麻。

才好的鼻子又酸了。

“哪里来的小老鼠,冲撞了二殿下,瞧着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这声音呵斥得怀乐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冷颤,她识得的,不消前头自报家门,说是二殿下。

她也知道撞到谁了。

是她那个惯爱指使人扇巴掌,抽鞭子的二哥哥。

怀乐忙忙站起来,半边身子还粘着雪,也顾不得弄干净,跟面前的梁怀惔福了一个见礼。

“怀乐见见见过二哥哥哥。”

她的牙齿因为冷和生理性害怕而打颤。

怀乐很怵这个名义上的二哥哥,止不住地抖。

说完话,便垂着头,梁怀惔罕见的没发作,只皱眉,他身边的随从倒先笑了起来。

“殿下,属下瞧着是哪个走路不长眼的横冲直撞冒犯您,原来是小公主啊。”

几人跟在梁怀惔身边为非作歹久了,遇到软柿子自然也就没收敛住,竟然学着怀乐说话取笑她。

“二二哥哥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的侍从都大笑起来,怀乐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埋到地下去。

她一紧张,手总藏不住在袖子里绞起来,眼圈已有些发红了。

谁知,起头的侍从被梁怀惔用手里的打马鞭抽了后颈一大鞭。

劈啪一声响,还在笑的侍从后背衣裳抽烂了,皮肉见血,疼得龇牙咧嘴,缩在地上浑身打颤。

适才还在取笑怀乐的所有人全都哗啦跪了下去。

颤巍巍求饶,“殿殿下”

谁知道这位喜怒无常的祖宗平白无故犯的什么性子,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难不成是为了给小公主出头,分明两人都没见过几面。

猜不出个由头,被抽的侍从跟他旁边久了,凭直觉也能感知他心里想着的七八分。

拖着两条腿跪朝怀乐这边。

“公主饶命,属奴奴有眼不识泰山,胡言乱语,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替奴跟殿下求个情吧”

怀乐被这一波反转吓得愣眼,她的脑子甚至都没有理明白,狗仗人势的随从已经两手朝她叩拜求饶,额头都磕破皮了。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跟着笑怀乐的侍从全都清一色抖成了筛子。

怀乐怯怯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同父异母,没甚交情平白无故莫名替她出头的二哥哥。

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衡之,我与子凛棋局都走三转了,你倒好,打个马也不瞧瞧时辰,如今天都黑了,还不见回来。”

衡之是梁怀惔的表字。

大殿下与二殿下向来不合,怀乐听宫人说过,她自己也知道大哥哥温润有礼,和二哥哥是不同的人。

两人见面都少讲话。

能这么亲热称呼二哥哥,怀乐低着头,睁大那双水润润的眸子想要悄悄打量来人。

谁知道对方也在打量他,被抓了一个正着。

“哟,给人出头呢。”

“原以为是外邦新进的野马难驯服,叫你栽了,不曾想,没有野马栽你,是你自个栽女人窝了。”

他的服饰与汴梁人的穿着尽不相同,不是常见文臣武将家公子会穿的圆领袍裰。

他穿交襟领子裹着毛茸茸的边,两只袖子单薄不那么厚,上面缀了很多颜色不同的珠子,不仅仅是衣服上,连他的辫了小股辫子的头发也穿有很多珠子。

怀乐惊了一惊,是胡人。

她记得父皇很喜欢的美人,刚来汴梁的时候就是这幅打扮,她听三姐姐说过,那是西域来的胡女。

怀乐头又低了下去,她拉斗篷遮住脸,挡了一个严严实实,一副怕生的模样。

只露出一双细白的腕子,上面有带着一只水润的青玉和田镯子。

“抬起头来给本王子瞧瞧,你是哪个院里抬进宫的小流莺,竟然博得衡之为你出头。”

怀乐胆小,她本来性子软和,再不敢开口了,别谈解释,只往后缩躲。

“胆子这样小?”

胡人王子来了兴趣,三两步跨到怀乐面前,就要一把掀开她的斗篷,打算仔细将她瞧个干净。

一直默不作声的梁怀惔,用马鞭隔开他的手,胡人王子转过来,唇边勾着一抹玩味的笑瞧着他。

梁怀惔不耐烦说道,“外头雪大,别在这里耽搁了,走吧。”

说完用脚踢了地上还在跪着的随从,他下脚很重,颇有收拾的意思,顶头的随从被他踢得大了一个滚,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呕出一口血,眼翻了个白,脚一蹬昏死过去了。

怀乐吓得发抖,胡人王子对她还有兴趣,只是再没有动手动脚,只围着她转了一个圈。

啧啧又来了两句,“怕成这样?”

“你刚跟的梁衡之么?”

怀乐正愁不知道怎么回话,她估摸着能直呼二哥哥表字的人,身份应当不低,只怕她嘴笨,说错了话,惹人嫌弃事小,招祸事就大了。

“哎”

他滔滔不绝,还要再问。

梁怀惔没逗留多久很快走了,这个男人也快步跟上,只是还回头频频打量驻足在原地的怀乐。

地上跪着的一片随从,朝怀乐行了一个礼把雪地里晕死的随从如同收拾杀掉的牲畜那样拖走。

没几阵,琐碎的声音消失,很快恢复了平静。

怀乐心里依然心有余悸,揣揣不安,雪地里残留的黑血一团的,她瞧着心里害怕加快步子离开。

白梨树又折了几根枝桠。

怀乐少出门,不在后宫走动,不知道这梨树是黎美人得爱树,她把残枝清掉,又扫干净树上和树下的雪。

弄到夜幕低垂,才气喘吁吁停下,额上已经冒了汗,肚子因为做了伙计消耗大量的体力而咕咕叫唤起来。

入了秋,御花园本来有很多澄黄好看的枫叶,风雪太大,一晚上的功夫全都给打得凋零了,怀乐绕了好几个圈子,腿都跑酸了,也没找到几个好看的。

她微微丧气,红唇嘟起来,还想着带回去给漂亮质子看看。

给他枫叶,就能和他多说几句话,兴许他一高兴,就乐意再和她多说几句,再多高兴一点,她也就知道他的名字了。

怀乐没找到枫叶,往回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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