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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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分类:其他类型
  • 作者:夕阳看鱼
  • 更新:2022-09-10 19:31:00
  • 最新章节:沉醉不醒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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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不醒》是一部短篇小说,小说内刻画了苏墨等角色,这些角色的刻画都是极为入木三分,让读者的沉浸感和代入感更佳: 苏墨从长江第二发动机厂二号门大步走出来的时候,正是中午十二点半。烈日当空,对面马路上经常趴着的一辆红色夏利私家车此时也没了踪影。

《沉醉不醒》精彩片段

苏墨此时心里乱糟糟地,只往路尽头看了一眼,直接过了马路就沿着路牙子往前走了。

开发区这块全是直南至北的大路,很多大厂分布两边,正午的这个时间路上是半个人影也没有的。只两分钟的时间,苏墨身上的白衬衫就汗透了,天是太热了。昨晚上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三十八度,看来是有的。

苏墨一路沉着脸皱着眉低头快走,越走越快,出了一头一脸的热汗,最后他忍不住还是往后看了一眼。公交车是还没有,倒看到了一辆轿车从二号门开了出来。苏墨立即心尖一颤。预感那酒红色的车子里坐着的可能就是他刚才从食堂出来时看见的那个人。他当时本来只是随意往上瞟了一眼,哪成想一下就愣在了当场。站在对面工程部二楼玻璃窗前在往下盯着他看的那个男人,丁竞元,单手插兜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将自己站成了一座石像,不知道已经是看了多长时间了。

丁竞元为什么会出现在长江第二发动机厂,这个问题苏墨还没来得及去想。

好几年没有见过的人了,久远到苏墨在日常生活里都不会再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夜里也不会梦见的时候,今天忽然就这样出现了。

“苏科长。”车子开到身边,车窗降下来,伸出财务部高部长笑眯眯的脑袋,“你怎么这个时候回去啊?事情都办完了?送你一段吧。”

苏墨睁大了眼转头见是他,一时有点松口气地笑了笑,笑出了左边面颊上的一个浅浅的小酒窝,高权喊他苏科长真是抬举他了,他们恒远就是长江“二发”厂的一个小小的供应商罢了,他这个所谓的科长连代步车都没有,真难为他一个财务部部长跟他能这么客气:“厂里面还有事,吃完饭这不就赶紧回去了吗?”

“你们卢总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这大热的天有事也不叫车过来接。”高部长招呼:“快上来吧,看把你热的。”

“……今天礼拜一,你这是去丰源路吧,不顺路啊。”苏墨仍是笑着,心里却擂鼓一样跳着,眼睛不由自主地要往车里瞥一眼,看到了那边靠窗的地方坐着的那个人,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两条被西裤包裹着的大长腿,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地搁在膝盖上。没错,是他。

有些人哪怕只看到他的一个小小的指甲盖,你也能立刻将他从万千人群中认出来。丁竞元之于苏墨就是这种变态的存在。

苏墨坚持没有上车。“二发”厂前身是海威汽车公司,后来海威被长江集团合并了,之前的老账务现在都在丰源路那边的财务大厦办公楼里处理,和去恒远确实也不顺路,何况站台就在前面了。

苏墨微笑着客客气气的,高部长于是也不再勉强。酒红色的宾利,风一样一溜烟地开走了。苏墨待车子真的开远了,这才停下了脚步。站在烈日底下,望着远处,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站就是半响。

丁竞元是长江董事长丁溪川的私生子,这个现在在整个长江的高层都已经不是秘密了。丁溪川刚过而立的长子今年年初的时候车祸意外身亡,丁竞元现在作为丁溪川唯一的继承人不得不被认祖归宗,回国子承父业。

听说丁竞元是丁溪川求回来的。听说现在丁董事长很宝贝这个小儿子,想要从各个方面开始好好培养丁竞元。但是高权想不明白为什么丁竞元会选了第二发动机厂这样的远离“长江集团中心”的地方来练手——长江的大本营可是在s城,且二发厂现在只是个陪嫁的“丫鬟”了,实在是有点无足轻重。

丁竞元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就太多了。他空降过来短短两个月就给所有人立下了太多的规矩:开会的时候,有人手机没静音就死定了;在食堂里吃饭插队的领导素质太差,开会时全部一个不漏点名批评,扣奖金——食堂是全玻璃墙,他站在对面工程部的二楼看得清清楚楚;车间里胆敢偷偷抽烟的员工立即开除;工作delay的,你要说你是故意的,就一律扣奖金下不为例,你要是因为能力不够的那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保洁的阿姨因为老是乱动他办公桌上的东西,还不放回原位,第三天就被他开除了……

他不用说的,看见做的特别不满他意的,懒得废话,很可能会直接就让你走人了,不管你是什么部长还是保洁。“二发”厂一些老员工背后在一起吹牛八卦,都说他不讲理得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今天的事明明一点也不用急的,但是丁竞元还没吃饭呢就说要去丰源路,立刻。高权哪敢说个不字。丁竞元让他坐他的宾利,高权也不敢不坐——车上是太干净了,干净得人不自在。据高权观察,丁竞元应该是有洁癖的。

一路上丁竞元就说了两句话。刚出二号门的时候,看到前面的苏墨,他说:“你喊苏科长上车,我们带他一段。”

第二句话,苏墨不愿意上车,车子已经开出一段了,他偏了偏脸,看着后视镜,声音带着点不悦的凉薄:“他后背都汗透了。天可是真热啊。”

明明是苏墨坚持不愿意上车的,但是高权觉得丁竞元坐在一边一路上板着脸不言不语地——虽然他平时也总是这副不苟言笑的面瘫脸,仿佛是一副对他办事不利颇不满意的样子。他可真是够冤的。有冤没地儿说去。

苏墨后来走到站台,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公车。公司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他的工作没什么难的,及时拿到负责的几个厂的订单,按时出货,准时进厂,准时收款。和对口的采购部门财务部门检验部门搞好关系,该吃饭的时候把人请出来吃饭,该“孝敬”的时候把钱给送到位。只要卢总肯批款子,基本上没有什么人的关系是搞不好的。

搁几年前,苏墨可能很难想象,自己会来干这么一份工作。要与人逢迎,陪人吃饭喝酒k歌塞红包。他将头靠在车窗前,无力地感叹一句,人生啊,可真是事实难料。

公车开了很久,从开发区到郊区,从新城的大南头开到最北面的金牛镇上。镇上还有那种很老式的商店,广场上有补鞋的小摊,中午一点,菜市场早收了,只剩一地的青菜叶子。

恒远便坐落在小镇尽头,两座四层的办公楼,长长的上下两层的车间和大大的仓库房。离市区远是远了一点,但是地价便宜,且有班车接送。线上的职工也大多从附近招。只是像苏墨这样的如果半截要出去办事的人没有车接车送的话就有些不方便了。公车站台在街上,走过去也要十几分钟的。

苏墨下了车,在车站的小店里买了一瓶冷饮,边喝边慢慢往公司走。走到公司门口正好喝完。苏墨在门卫那儿登记出入时间,末了把塑料瓶子留在了窗口上。钟师傅笑眯眯地伸手拿了过去,扔进一个小塑料框里。里面已经聚了好些。

“都这个点了,还回来干嘛?在那边厂里混混还不就下班了。”苏墨太认真了,有点一板一眼的,钟师傅认为做销售的这样完全没有必要。苏墨一笑,笑得心不在焉的,抬腿进了门。

苏墨先到仓库看了一眼,又到线上去楼上楼下地看了一番,和生产部的问了下产品进度,觉得没有问题了,这才回了办公室。产品部里没人。这很正常。大家负责不同的产品和厂家,有的厂家还在外地,要经常出差,到厂家去沟通联络感情是业务人员最重要的一项任务。

苏墨在桌前坐了下来,开电脑,浏览了一下常去的网站,开始玩游戏。

三点钟,后勤部的薛斐来统计人数,准备给各部门在岗人员发冷饮。这是恒远的消暑传统。算是高温福利。

薛斐今天穿了条鹅黄色的短纱裙,踩着高跟鞋笑眯眯地就进来了,问苏墨想吃什么样的,“随便你挑,我这可是给你开了后门了。”

她喜欢给温文尔雅的苏墨开后门,即使苏墨从来都是笑着回一句随便吧,都行。

吃完雪糕,苏墨接着玩游戏,直着眼玩得很凶,一直玩到下班。

班车从金牛镇开到市中心要一个小时,苏墨跟财务科的赵科长聊了一路的旧账问题。赵科长希望他有空也要去丰源路多走动走动,虽然“二发”以前的老账大多是江宇负责的,但是换个人说不定能把账要回来,“江宇说那边的两个会计都看他不顺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反正二发现在既然转到你手上了,你没有事就过去看看,联络联络感情,请人吃饭还是送礼怎么的,能把账要回来折返十分之一也行。”

十分之一大概有十来万的样子。苏墨想想倒也有些心动。

回到家开门进屋,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很好。走的时候,苏墨会把客厅的灯开着,虽然家里没有人,这样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就不会显得十分冷清。做饭,吃饭,洗漱,上线找陌生人聊天,玩游戏,忙忙碌碌地一直弄到十点,才很累得躺到了床上。

终于再没有任何事情可做了。

闭上眼睛,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开始出现那个人的样子。永远紧抿的薄唇,狭长的丹凤眼,射出的目光即使被玻璃过滤以后,仍然让人忍不住心悸。苏墨只得把眼睛睁开。就茫茫然睁着。在黑暗里环顾这个一居室的小屋子,房子虽小,但是是他的家,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自己一点一点从超市从家装市场买回来的。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虽然还有十年的房贷要还。不知不觉地在这座城市已经生活了五年了,对这个家也有了感情了。他实在是舍不得。

梦的开始,依然是旧时的场景。斜阳洒了满窗,窗前的桌子上一只小瓷瓶里插了朵白色的栀子花。苏墨本是坐在窗前安静看书的,看着看着突然周围光线一暗,人也顺理成章地就跟着焦急起来,苏墨开始在墙上四处找门,他想要出去,因为这种梦曾经做得太多,梦里的苏墨知道丁竞元肯定是马上就要出现了。然而寝室此时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门的大铁盒子。苏墨开始着急,急得大喘,又惊又怕,一颗心都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忽然丁竞元就进来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进来的,总之他就是进来了。今晚的丁竞元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样子,穿了深色的西装,几乎要和昏暗的空间融为一体,浑身散发着一股智珠在握的冷硬气场,完全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模样。不变的是他的眼神,苏墨一对上,顿时就被他带着尖锐冷气的目光射了个对穿。

梦境开始混乱,苏墨在梦里没命地奔,然而不管他跑到哪,丁竞元都能如影随形,紧紧地将他抱住。梦里的苏墨被强健的手臂死死箍住动弹不得,左边面颊上有湿热的舌头在反复用力地舔舐,耳边是带着深沉欲望的声音在急喘着低语,梦里丁竞元的这句话永远都是无声的,但是苏墨知道他说了什么,他会用带着一丝笑意的嗓音说:“好甜的酒窝。”每每听了这句,苏墨就会立即浑身冒汗,身体开始发烫发软,开始反抗,但是越反抗丁竞元抱得越紧。

丁竞元疯了一样开始乱亲,乱摸。空气热得要爆炸了,烫得已经裸露的皮肤不停往外沁汗,心跳地要休克了,心脏跳动的“咚咚咚”的声音在耳朵里不停激荡,分不清是苏墨的还是丁竞元的。梦里的苏墨真的急得要哭了,双手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捆起来了。丁竞元你放开我,他拼劲全力大喊了一声放开,并在这一喊里陡然睁开了眼睛。

苏墨睁开眼睛,喘息着在黑暗里躺了一会,然后伸手拧开了床头灯。灯拧亮了,手臂却没收回来,仍伸着,歪着身子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门铃忽然响起来,一声接一声,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刺耳。

住在旁边楼的一位单亲妈妈在楼下大门那里挨个按门铃对讲器,她十二岁的儿子半夜肚子疼,她想问问楼下的车子是谁的,能不能送她儿子去医院。

“请问楼下的车子是您的吗?我儿子肚子疼得厉害,又吐又泄,需要马上去医院……”女人声音焦急里带着哭音,卑微地颤抖着:“能不能求求您帮个忙?救个命……送我们去医院,我谢谢您了……”女人已经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很显然她因为半夜乱吵人已经被很多人骂了。

“车子不是我的。你打过急救电话了吗?”苏墨好心地提醒,脑袋有些无力地顶在墙壁上,声音仍是一贯的不疾不徐,只眉尖微微皱了起来。

“打过了。说最快也要半个小时以后才能到。”男人被吵醒了还能这么好声好气地讲话,本已急得有些六神无主的女人仿佛暗夜里看见了指路的星光一样,忽然就放声大哭起来:“求求您帮帮我……救救孩子。”

她肯定十分疼爱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会急成这样。女人哭得实在伤心,终于成功拨动了苏墨心底的一根神经。

十分钟以后,苏墨背着已经昏迷了的大男孩从隔壁五楼下来,直接往大门口奔去,身后远远跟着一个依旧哭个不停的瘦小的女人。

苏墨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多。回家洗漱再赶班车肯定是来不及了,今天厂里是去不成了。在住院部门口跟千恩万谢的女人告了别,苏墨拿上女人执意给买的早点独自坐上公交车回家了。

公车上这时候全是中学生,在一块叽叽喳喳地大吵大闹。苏墨便在这一片混乱里给科室的江宇打了电话,跟他说自己今天不去厂里了,直接去丰源路,问他现在老账在谁手上管着呢。

江宇只是把大概情况给他讲了一下,那边的两个负责的会计他已经接触一段时间了,按理说了解地比较多了。但是他不高兴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苏墨。他比苏墨进厂早了两年,业绩各方面做得都不差,但是卢总就是喜欢苏墨,说是喜欢他做事认真,不偷奸耍滑。现在苏墨是科长他不是,虽然这个科长在各方面也没有什么实质的权利和好处。

他费了好大劲了解的情况干嘛要告诉苏墨啊,到时候款子要是真要回来了,算谁的功劳啊?能算他一份子吗?切。

丰源路财务大厦十八楼。苏墨上去之前还准备了几句客套话。结果到办公室门口一看,里面的几个会计已经全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全是各个厂家来要账的。

年轻的女会计正在有些不耐烦地跟不懂的人解释:每个月的钱款是固定的,这个月没你家的,下个月肯定能轮到,每家的账到时候都能清掉,请大家放心。现在海威已经靠到长江这棵大树了,大家还怕没钱拿吗?

苏墨站在门口听着,知道这话只不过是表面上说得漂亮罢了。海威之前那么多供应商那么多旧账,不来疏通关系的话,谁知道要轮到哪一年才能把账要清。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苏墨终于和负责的总会计说上了话。

“你是恒远的?”刘会计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本来是低着头爱理不理的,这时便把头抬起来了,仔细审视了这个“恒远”的人。面前的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白衬衫,牛仔裤,抿嘴还是微笑,左边面颊上便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看着倒真是眉清目秀的一个人。

昨天下午海威——现在应该叫第二发动机厂了——的老总和财务部长过来和这边的几个负责人开会,会上就说到了旧账问题。他把各个厂家每天都有人来催债的情况汇报了。结果年轻的老总神情严肃地翻了翻旧账的明细,把账本往他跟前一丢,很清晰地下了指令:恒远这家的钱不要给。

刘会计不知道恒远的人到底是不是得罪了他家的老总了,因为后来丁竞元又单独和他交代了一句,用着冷冷的命令口气:他家钱不用给,但是人来了你们不能怠慢。

要债的都是孙子,发钱的全是大爷。特别他们旧账财务科的整天被下面要债的这些人烦死了,没好脸色,爱理不理的,这都是常态。

又不能给钱,态度还得好,这可真够难难为人的。

十一点的时候,苏墨终于从财务大厦出来了。楼上的办公室里,两个年轻的女会计伸着懒腰问他们的上司这人谁啊,怎么和他聊这么长时间,还这么有礼貌,简直稀罕。

“恒远那家的负责人。”刘会计唉声叹气:“不聊不行啊。”

“咦?恒远换人了?之前不是一个姓江的吗?”

“我神烦那人,油嘴滑舌的,上来就套近乎,也不看看自己那长相,长得跟闹着玩似的。”

“哈哈。这个人挺帅的。看着真不像是个搞业务的。”

“他们家欠多少账啊,老大要不先给他家吧。给谁不是给啊。”

“就是。不过也不能一下给多,要不然人家下次不来了。”

“哈哈……”

“行了,你们两个别乱扯了,马上吃饭了,赶紧打电话订餐吧。”

十二点前回厂里的话,应该还能赶得上去吃食堂。苏墨本来是已经在站台上准备上车了的,结果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接起来,是第二发动机厂工程部郭工打过来的,说恒远昨天送去的保险丝盒线路有问题,希望厂里的工程师能尽快过去给看看,实验室下午等着要。

又要去二发。苏墨挂了电话,眉头自动就皱起来了。在人来人往的站台楞站了一会,苏墨开始给自家工程师打电话。

既然下午第二发动机厂有事,那么算算时间赶过去吃中饭倒是正好。第二发动机厂自从靠上了长江这棵大树以后,食堂的饭菜越发地好吃了。搁以前苏墨肯定不用想,直接打车就过去了。

苏墨跟工程师打完了电话,又给自家的采购部黄部长打电话,说了下午的事,让她吃完饭回城的时候把工程部的梁工捎上来。

黄悦文问他:“急不急?”

苏墨知道她问这话的意思,不急的话肯定就半路把人扔下了,让梁工自己坐车过去。其实倒也没什么急的,一个下午的时间呢,肯定是怎么着都够用的。但是这天气着实太热,梁工又是个胖子,所以最后苏墨想了一下才回:“听郭工口气是挺急的。”

“好,那我到时候直接给送到二发吧。”

“谢谢黄部长。”

“应该的啊。”黄悦文话说得干脆,话里带着点笑意。

其实黄部长年纪不大,也只能比苏墨大个两三岁的样子,应该还不到三十,但是在恒远已经做了有十来年了。据说学历只是平平,之所以能做采购部长,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她是卢总的小情人。恒远里卢总的情人有好几个,黄悦文最年轻。苏墨跟她喝过酒,真的是很能喝很会应酬的一个女人。

丰源路这边,苏墨不熟,不知道哪边有吃的。打完电话,就沿着马路往前走,走了一站路,苏墨已经是走出了一脊背的汗了,进了一家装修看上去很干净漂亮的面店,吃中饭。

一顿饭磨磨蹭蹭地好容易吃了半个多小时,加上到站台等公交——到开发区的公交路线本来就少,中午这个点更难等了——等苏墨到第二发动机厂的时候,已经是一点半了。

“到哪了?”苏墨刚下车郭工电话就到了。

“已经在站台了。我们家工程师从厂里来的,也马上就到。”从站台到二号门还要走一段,苏墨听着郭工的语气好像是有点要催他的意思,不由得脚下步子就加快了。

“我们这边丁总刚临时给开了个会,就说到了这个新车型的进度问题。你们家保险丝盒装上去现在不是雾灯和后尾灯都不亮么。”结果明明没有什么好着急的事,他们丁总又开始抽风了。把他们负责的几个工程师都训了,也不能叫训,就是没给好脸色,“上面很重视,下午务必要把问题排查清楚啊。”

郭工的话里已经带了一点责怪的意思了。其实没看到实物,问题真不一定是出在哪边。海威被合并以后这边目前的状态从上到下其实都是有些乱的。实验室新车型各部分图纸一直在频繁改,加上苏墨又是刚从江宇手里接的二发厂,前些时候这边的工程师还是联系的江宇,江宇又喜欢耍些小心眼什么的。有可能是这边的图纸更新了,而家里的工程师还按照旧的做了。

“我现在马上来联系一下,他有车送的也该到了,应该是从六号门那边进的,那我们就直接去实验楼了。”即使不一定怪自己家工程师,苏墨也不好说什么。并且在听到郭乾明说了丁总两个字以后,苏墨条件反射地就有些焦躁起来,已经无心再说别的了。

海威被合并还没有半年,这边厂里中低层的一些领导都还没有撤换。只有上头的一些大领导被撤了。苏墨只知道上头先是来了一位刘总,后来又来了一位杨总,苏墨从江宇手里刚把二发接过来的时候,杨总又调走了,后来又调过来一位丁总……这些老总级别的人物苏墨并不关心,他根本接触不到,这些关系是需要卢总亲自去结交打点的。

后来的这位丁总就是丁竞元,早上和那位刘会计闲聊的时候,苏墨从他嘴里已经了解清楚了。大学的时候只知道丁竞元家里头很有钱。现在看来,那时候对他还真是知之甚少。年纪轻轻的就能在这边做老总,背景可见一斑。

当然苏墨现在还不知道丁竞元会和长江董事长丁溪川有什么关系,他只是猜想并自我安慰,丁竞元出现在二发厂其实只不过是个巧合罢了。这么多年了,他觉得不管曾经他对自己有过什么样的感情,也早就该淡了……以他对丁竞元的了解,他那种个性,是不会轻易放手的,除非是死心了……以前的很多人事如果不是刻意去触动苏墨根本就不会想起来了……所以真的没必要那么草木皆兵似地,也许丁竞元早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就算见了面也没什么的。

从站台到二号门,又从二号门大步疾行地到了实验楼。早已经过了午休的时间了,但是实验室里还没有人。屋子里停了几辆新车,地上堆满了工具和汽车零部件,空旷的大房子里整个散发着一股机油味。梁工和郭工都还没到。苏墨将墙上安装的机械大电扇的插座插上,开了最大档,对着猛吹。实在是热得不行了。苏墨知道自己后背肯定是又汗透了。

这种大铁扇直径能有一米,开到最大档简直能把小孩吹跑,立即就发出了嗡嗡嗡很响的噪音。苏墨单手解开了衬衫上头的两颗纽扣,带着凉意的风瞬间就将衬衫吹透了,呼!好凉快。苏墨爽得仰起脖子闭着眼睛对着风口吹。

丁竞元和郭乾明在实验楼下车的时候,梁工也正好到了六号门,梁工远远地喊了一句郭工。郭乾明站着等人,丁竞元已经抬腿径直进了楼。

一进门,打眼就看见了站在那头正仰着头对着风扇猛吹的苏墨。苏墨今天穿了一件蓝细格子短袖衬衫,后面还能看到明显的汗迹,下摆束在腰带里,浅色的休闲裤包出了两条笔直的长腿。衬衫口此时大撒着,正被风吹得激烈地向后抖着。

丁竞元看着那人惬意舒爽的模样,恨不能现在就一口吞了。

苏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人已经算是走到自己身后了。他一转头只看见了来人的脖子,很自然地把视线往上移,立即就对上了丁竞元正盯着他的幽深的眼睛。不管之前苏墨是怎么安慰自己的,好像都没有什么用,此时他心尖尖上条件反射一般地忽然就狠狠抖了一下,连带着整个人内里全部跟着颤了一下。这种感觉,比最后一次见丁竞元的时候还要坏。

“你好。我是丁竞元。”丁竞元眼神很放肆,声音却极平淡,在电风扇的嗡嗡声里简直要听不到了。他伸出了右手。

苏墨哪里愿意和他对视,早把眼睛移开了。此时瞟着伸在半空的这只骨节分明的控制欲十足的大手,一时间脑子里真的是有些空白。什么意思?姓丁的这是装不认识还是真不认识了?

郭乾明和梁工也已经走过来了,老远的就听郭乾明大声地介绍:“小苏,见过吗,这位就是我们新来的丁总。”

“你好。我是恒远的苏墨。”苏墨微微垂眼抬起头,话说地很有礼貌。只是手刚伸出去,就被那只控制欲十足的大手紧紧握住了,丁竞元力气之大,苏墨顿时就吓了一跳,心里立即就又惊又怒地窜上来一簇火,他皱眉瞪对方,手上猛得用力一挣,丁竞元十分配合地立即把手松开了。

看他这架势像是不认识的模样么?这个变态!

这边丁竞元已经若无其事地转回身去,和身后的两位工程师发了话:

“图纸带来了吧?”

胖乎乎的梁工赶紧憨憨地点了个头。

“把东西拆下来拿到办公室研究。这屋子太乱了。”又乱又脏,味道又难闻,简直不能忍。丁竞元说完,转身沉沉看了苏墨一眼,看的是他的衬衫领口。然后抬腿走了。

实验室的人还没来,梁工已经卷起袖子找工具自己去拆保险丝盒了。苏墨本身就是个好脾气,不管丁竞元到底是想干嘛,今天的工作总是要完成的,平息了一下心里刚才那点火,没事找事地跟在梁工后面帮忙。

只有郭乾明有些一头雾水,不知道他家丁总跟过来这趟到底是干嘛来了,难道就是为了警告他工程部已经把实验楼搞得太乱了吗?丁竞元有洁癖,现在下头人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完了,看来以后实验室这边得紧抓卫生才行。郭乾明看了一眼,满地的工具,嗯,确实是有些太乱了。

工程部二楼会议室门关着,里头人在开会。外面大厅里办公的一帮子工程师们都很好奇,里头究竟是在研究什么呢。后来听送茶的部长秘书说是在讨论保险丝盒。于是之前开会挨了训的都知道了,是那家出了错的供应商要倒霉了。一旦劳动了他们丧心病狂的丁总的大驾,结局必然是悲催的,估计要立刻出局了。

新品的问题果然出在图纸更新这个问题上。梁工带来的图和工程部的图仔细对比了,上面一根红线一根黄线在位置上不吻合。郭乾明现打电话问了相关负责人,对方言之凿凿上个月确实是跟恒远的人说过了,图纸是某年某月传真过去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苏墨心里有数,知道八成就是江宇搞的鬼,立即把错揽下来了,允诺下午一定给改好。

“跟你们说过了,还能弄错,这么简单的问题要浪费这么多时间来纠正。这让我怎么能不质疑你们家产品的质量。”丁竞元整个人完全是放松地靠在转椅里,侧着身子,对着正坐得挺直的垂着眼睛的苏墨。

“办事效率太差,说明你们恒远内部的管理肯定是有问题的。海威现在已经不存在了,被长江吞了。到了年底你们这些海威的老供应商肯定是要撤掉不少的,苏科长你觉得连这么点小问题都解决不好的厂,二发明年的合同我还敢放心地签给你们吗?”

丁竞元盯着对面的人的左颊看,看得目不转睛。话却说得一点不留情面。被对方的老总当面这么说,一旁的梁工早尴尬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苏墨垂着眼紧抿着唇,左边面颊上抿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

丁竞元这分明就是在找茬。这次确实是恒远做得不好,但是远没有那么严重。实验室阶段的新产品本来就是一边改一边做的,出了点问题也算是在正常允许范围内的。这么着就跟明年的合同和产品质量问题牵扯起来就太故意了。而且他一个大公司的老总,亲自盯着这么一个关于进度的小问题,还大做文章,明显是太闲了。

郭乾明透过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能看到他们工程部吴部长的身影不时地在外面晃动一下。丁总跳过他们部长亲自在会议室里和一个基层的科员以及供应商那边的业务人员研究一个出了差错的保险丝盒,让他们部长怎么能不心怀忐忑呢。海威被合并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这些底下的工作人员倒不会有什么事,吴部长这样的中层领导到时候说撤还不就是丁竞元一句话的事。部长现在肯定在担心,丁总把他晾在一边,是不是就是对他不满意的一种直观表现。

丁竞元难听的话说完了,好整以暇地盯着对面的人看,眼神跟个x光似地,把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一处不放过地仔细看了个够。他表面上是个很不高兴的样子,其实现在的心情非常好。五年了,终于可以面对面地这么看着苏墨了。苏墨今年涨了工资,上个月又升了科长,他在恒远做了几年了,肯定是有了很深的感情了。虽然那套小房子还有得还呢,但是就算丁竞元有再好的耐性可实在是等不了十年那么久的。有了事业,有了家,丁竞元有把握这回苏墨是不会轻易就跑的,他舍不得。

当年的丁竞元是太性急了,手段也过于粗暴激烈,霸王硬上弓不说,又是捆又是绑的,吓傻了苏墨不说,也彻底把好脾气的人逼急了,加上他母亲在里面捣乱,害得苏墨老家也不敢回了躲到了新城这个无亲无故的地方来。丁竞元后来扶着被苏墨敲漏的脑袋,坐在医院的病床上从气疯了的状态里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对苏墨,不能心急。就算苏墨本来对他是有几分情义的,吓都要被他给吓没了。为了苏墨,丁竞元愿意等,心甘情愿忍耐。这一次,他一定要把人牢牢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里。挡他者死,包括他那个寡情薄意的母亲。

梁工是那种典型的嘴笨手巧的搞技术的,现在这种情况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应付局面。看到对面的郭乾明在一劲喝茶,他也掩饰地拿起茶来喝。同时在会议桌底下,用脚轻轻踢了踢边上沉默的苏墨,意思是作为业务人员这时候还得靠你上啊,别不吱声啊。明年的合同啊,几百号人性命攸关啊。第二发动机厂的合同对于恒远来讲,算业务关系上的一个大头了,每年大几百万是有的。这个丁总很明显就是个脾气不好的家伙,合同要是真就这么丢在他两的手上了,回去还不得被卢总给活剥了。

苏墨被丁竞元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脸上一劲想往外冒热气。这时候被踢得终于是动了动,偷偷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抬起头来望向了丁竞元。知道姓丁的是故意为难,要是恒远真因为自己的和丁竞元的私人恩怨而错失了海威的合同,那卢总也太冤了。苏墨说话的时候只将目光定在他白色的衬衫领口上:“丁总,这次确实是我们没有做好,不过事情也是有原因的。新品这几个月一直在出,按合同比例来讲应该是两家各摊一半才对,但是另一家绿城在外地我们家离得近,所以工程部这边图纸就一直往我们家发。”苏墨话说得低低的缓缓的,像是被冤枉的人在无可奈何地为自己辩解:“做一个新品就要占用一个工程师一到两天的时间,有时候这边图纸又有变化,还要及时跟着改。”说到这,苏墨停下来了。图纸变化频繁,而且新品以后会不会批量生产还是未知数,东西送过来了也没有及时费用这些就不讲了,再往下说就要得罪这边工程部的人了。

郭梁两个人都握着个杯子,转着眼珠子支着耳朵听呢。苏墨没声了,半响丁竞元也没发话,会议室里静得一时只有中央空调轻微的响声。郭乾明转脸看去,他家丁总正垂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水杯——工程部的杯子,丁竞元肯定是不会用的——嘴角竟噙着一丝笑意,嗨呦,真是稀了奇了。丧心病狂的丁总原来是有微笑技能的。

丁竞元是自行从苏墨的话音里解读出了一点委屈的味道来,心口上一时痒得像有羽毛轻轻挠似的,舒服。

忽然会议室门被人推开了,是一位四十来岁的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衬衫西裤,看着就异常儒雅,他显然已经知道里面是在开会,只探进来半个身子,和丁竞元打招呼非常熟稔,喊的不是丁总而是竞元两个字:“忙完没有?要不要一起过去?晚上温家那位也去,介绍你认识。”

“你那边都弄完了?”丁竞元问他。

“嗯。”

“好啊,过去看看。”丁竞元心情很好,扶着椅把站起来,皮鞋在会议室的木质地面上敲出轻响,走过苏墨背后的时候,看着他正绷着的侧脸,禁不住抬手按在了他的椅背上,顿时就振得苏墨心头一动。

等人走了出去,屋子里三个人便听到外面有个声音模糊着笑问:“会议很顺利?肯定没发火,看你心情不错。”

丁竞元没有回答,单手插兜步伐潇洒地下了楼,到了二楼楼梯口的大玻璃窗那儿停了一下,往食堂那边看了一眼,想起了一个人。

昨天中午苏墨跟那个检验科的检验员一块吃的饭——检验科的人看衣服就知道了,浅蓝色工作服,领口一边有条黄色的横杠——小伙子长得白□□嫩的,排队的时候站在苏墨后面,趴在苏墨的肩膀上,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打完饭,两个人坐一起,接着有说有笑。那小子还老夹苏墨盘子里的菜吃。

“我昨天看了一下检验科的人员资料。”丁竞元跟身后的人闲话。

身后的男人根本就是个人精,听了一点话风,立即领会了自家少爷的意思:

“怎么?你想动检验科?我建议等吴部长这一批人撤掉了换成咱们的人以后再大动。现在人心慢慢已经稳了,你一动,下面准出骚动。”上几次丁竞元裁人,下头人就有不少聚在一块议论说是海威被合并了,工人工作要保不住了。

丁竞元在这些事情上确实没有太多经验,听了这话便什么也没说了。人他肯定是要治的,早晚的事。

“刚才那位是谁啊?”办公室里梁工问郭乾明。

“他姓郑,是我们丁总的高参。”郭乾明大松了一口气,其实刚才苏墨跟他们丁总说什么他们工程部老把图纸往恒远发,郭乾明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他长叹一声站了起来,也没有什么兴致去说丁总的八卦——年纪轻轻的太子爷,刚开始管理公司毛经验没有,背后的高参岂止郑成忠一个人。丁溪川这是把自己多年来顶得力的助手都让给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了。

“咱们赶紧地吧,把东西拿过去改好。”说不准他们丁总下班前还会抽风地打电话来问进度呢。以前别人有过这种例子,郭乾明可不敢打马虎眼。

梁工提着保险丝盒,走到门外,回头一看,苏墨还跟椅子上抿嘴坐着呢,是个有点气哼哼的样子。于是他又走回来,安慰道:“别担心了,签合同还早呢,回去跟卢总把情况汇报了,有的是时间套关系。哪能说不给就不给了。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他这根本就小题大做借题发挥嘛。”最后两句梁工说得小声,话咕咕哝哝地在嘴里打转,是怕被外面工程部的人听了去。

“嗯。”苏墨应他一声,想起那年把丁竞元砸得头破血流的情景,心里头非常不乐观。

在实验室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弄好了。梁工之前还在会议室喝过一口水,苏墨真的是渴到不行了。给郭乾明打电话声音都干巴巴的。

六号门近,但是那边根本就是打不着车的,也没有公交线,两个人只能绕去二号门,巧了,那辆经常等私活的夏利在路边的树荫里趴着呢。

苏墨到家也才四点半的样子。进门先开冰箱,冰矿泉水拿起来咕咚咕咚就灌下去半瓶。喝完水,两下就扒了衬衫裤子,进浴室去冲澡。

苏墨赤#身裸#体地站在水流里,双手撑在白色的瓷砖上,微热的水立即带走了身上的黏腻感,沿着皮肤一路向下流到地上。垂着脑袋闭上眼睛,苏墨自己跟自己叹了一口气。很多已经不去想的画面又开始在脑袋里闪现。

最后一次见丁竞元是在医院里病房里,当时刚包扎好伤口的男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但是眼睛里射出来的目光疯得简直是想吃人。

后来好长时间,苏墨老做梦,梦里不是那个离家时暴雨的清晨,就是陷在丁竞元手里的那个疯狂的夜晚,还有他想吃人的眼神。

以为一切早就已经风平浪静了。可是现在姓丁的又出现了。他是来报仇的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洗完澡,看看是差不多厂里下班的时间了,苏墨裹着大毛巾坐到沙发里给卢总打电话。把今天的事情完整汇报了。就听卢总在那头说:“好,我知道了。这位新来的丁总脾气是非常不好,我都听老战友他们说了。丁竞元这边关系肯定要去套啊,姓丁的说的是实情,长江到了年底肯定要撤一部分供应商的。”

苏墨嘴上跟着心不在焉地应了两句,心里头想的却是:丁竞元会找茬——看今天的情形,和以他对丁竞元性格的了解。

丁竞元除非是死心了,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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