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寒风凛冽。
星酒吧门外,江卿音取下衫帽打了个寒颤。
电话里,闺蜜的声音急切:“清浅,你到哪儿了?你男朋友都干这种事了,你还不快点?”
“到了,门口。”
江卿音挂断电话,手机页面退回主界面。
看到上面显示的日期——二月十六。
江卿音心脏一阵发紧,她是命犯二月十六吗?
五年前的这一天,她被那个男人狠狠拒绝,五年后的今天,又被另外一个男人随意抛弃。
出神之际,一阵轰鸣声响起,一辆黑色迈巴赫从身边驶过。
车牌号:黎A·1021X。
‘10月21,是她的生日。
江卿音的目光鬼使神差追过去,只见车子停下,一个男人下来,正往酒吧里走。
那熟悉的挺阔背影,插兜走路的姿态,瞬时让江卿音顿住了脚步。
这背影跟离开了五年的他好像!
下一秒,她又反应过来,不可能,那个男人分明在国外。
深吸了口气,抑住心中情绪,抬步走进了星酒吧。
此刻,江卿音的男朋友江昱言正靠着吧台和一个陌生女人耳语。
“江昱言。”
江卿音语气平静,在江昱言闻声抬头之际,一杯酒尽数泼在了他脸上。
“我们,分手。”
这动静引得众人看来,也惹来二楼的注意。
’二楼栏杆前。
看戏的齐一帆碰了一下身旁的男人:“江临渊,那不是你侄子吗,不管管?”
江临渊视线移向下方,扫过狼狈的江昱言,定在了江卿音身上。
他目光微沉。
与此同时,楼下的声音又传了上来。
“分手就分手,我早就想跟你分了,一年多了连手都不给碰一下!”
听到江昱言的话,齐一帆不禁笑了出来。
江临渊则将手中酒杯放在桌上,召来旁边侍候的人:“去,帮我请个人上来。”
“是,三爷。”那人应声退了出去。
……
被“请”上二楼时,江卿音心里有些不安。
星酒吧是五年前开业的,背后老板没有人知道是谁,只知道不能招惹。
相比起一楼的吵闹,二楼明显静了很多。
江卿音刚过拐角,就透过屏风看到坐在里面的男人身影。
几乎是一刹那,她脑海里就浮起另一道身影。
这时,只听屏风后传来一人问询:“江临渊,你请了谁上来?”
江临渊?
这个滚在舌尖五年都觉烫唇的名字,让江卿音的脑子轰地一下。
顺着齐一帆声音看去,江临渊冷漠的眼,就这么直直戳进了的眼。
璀璨的灯光下,他指间燃了张纸,烟雾升腾。
就像五年前,他当着自己的面亲手烧掉了那封告白情书的画面。
那时,他也是这样冷漠的一双眼:“小孩,你懂什么是爱?”
时隔五年,这个男人好像一点儿都没变。
酒吧喧嚣聒噪的音乐声在耳边轰鸣,江卿音终于回过神来。
她往后退了步,转身就走。
但江临渊已经看见了她:“见到我,连个招呼都不打?”
脚步霎时停住,江卿音攥紧了掌心,许久才僵硬的转回身。
她看着眼前五年未见的男人,从干涩的嗓子里逼出一句话。
“小叔,好久不见。”
江卿音幻想过无数次跟江临渊重逢的场景。
彼时她应该幸福的挽着男友,一脸骄傲:“江临渊你看,没有你,我也一样过得好。”
然而现实却是——
江临渊冷眼看着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江卿音紧了紧拳,提醒:“小叔,我今年二十三岁。”
不是当年那个傻呵呵跟在你身后求关注的小女孩。
江临渊抬起冷眸,眼底的疏离一如以往。
齐一帆八卦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后落回到江临渊身上,压低声音问:“她不会就是你常提起的那个甩也甩不掉的跟屁虫吧?!”
江临渊眉心一皱,扫了眼齐一帆。
他立马住口。
但是江卿音已经听得分明,一颗心却冰凉的如坠冰窖。
甩也甩不掉?
自己十三年的真心爱慕,对他而言只是一场麻烦。
怪不得,他会出国五年!
即使这五年江卿音觉得自己已经够坚强,但此刻鼻子还是有些发酸。
她再也待不下去,强装作镇静:“小叔要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
话落,江卿音转身就要走。
然而却听一阵衣料摩挲声,江临渊起身走来:“我送你。”
语气笃定,容不得她拒绝。
江卿音只能跟上。
走出酒吧。
江卿音亦步亦趋跟在江临渊身后,挺拔的身影在黑色迈巴赫面前停下脚步。
视线下意识瞥了眼车牌号,就是她刚才看到的那辆车。
原来她没认错,刚才从车上下来的人就是江临渊。
视线定在车牌号上,黎A·1021X。
这组数字,是她的生日。
顿时,平静的心绪顿时又起了涟漪。
江卿音很想借此告诉自己,江临渊也许也是念着她的。
但是她也清楚的知道,还有一个人的生日也是10月21日。
那个人叫——严若雨。
五年前,江卿音十八岁的成人礼上,江临渊牵着严若雨的手走到她面前,郑重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严若雨。”
出神之际,急促铃声响起。
江卿音回神看过去,就瞧见江临渊没接,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而她还是看清了那个来电人——严若雨。
江卿音顿时怔在了原地,心里苦涩,和江临渊这场重遇的美梦,还来不及编织,就被迫清醒。
然后,就听江临渊开口问:“住哪儿?”
江卿音没回:“这五年,你们一直都在一起吗?”
没有题名道姓,但他们彼此都知道说的是谁。
江临渊沉默了片刻:“地址,我送你回去。”
话落,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示意江卿音上车。
四目相对,江卿音挣扎了半晌,还是坐了上去。
即使隔了五年,她还是不愿错过能和江临渊相处的机会。
黑色迈巴赫里四散的檀香味道,让人无端安心。
就像江临渊一样。
江卿音说了地址之后,就靠着车窗出神。
看着窗上倒映出的江临渊侧脸,她抿了抿唇。
刚鼓起勇气想要问他五年前为什么突然离开。
江临渊的电话再次响起。
屏幕上,严若雨的名字不停闪动。
江卿音只觉得那冷光刺的眼眶发胀。
她偏过头,不再去看。
却听江临渊的声音响起:“若雨。”
那么温柔,和喊她江卿音的冷漠,判若两人。
电话那头,严若雨清脆的声音也跟着传来:“砚深,我已经到婚纱店了,你还有多久到?”
江卿音把每个字都听得真切,心中酸苦翻涌。
直到江临渊挂断电话,她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小叔,你要结婚了吗?”
江临渊看来,没有说话。
江卿音只当他默认。
攥紧手机的指节泛白,她扯起嘴角笑了笑:“挺好的,那我提前祝小叔,新婚快乐。”
回去的车里,寂静无声。
江卿音心里的难受,也随着窗外景色不停变化。
突然,江临渊冷不丁地说了句:“说这些还太早,倒是你找男朋友还是要擦亮眼睛。”
江卿音身子一僵,转头看向他眼睛:“从知道他姓什么,我就该擦亮眼。”
因为江昱言姓江,江临渊的江。
江临渊听出了江卿音的一语双关,嘴角微微勾起。
车厢再度恢复寂静,直到江卿音家楼下。
到了地方,江卿音准备下车,眼前却伸过来一只手。
“手机拿来。”江临渊说。
像是被蛊惑般,江卿音将手机放了上去。
江临渊自顾加上微信,又将手机递回:“以后我都在国内,你有事就联系我。”
他的语气理所应当,江卿音心脏皱缩:“为什么?”
“你说呢?”江临渊的声音淡然且森冷,没有丝毫波澜。
江卿音心缓缓下沉,偏过头打开了车门:“我自己可以,不用麻烦小叔。”
话落,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江临渊坐在车里,看着她没入楼门口的身影,很久,才掉转车头离去。
回到家。
江卿音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目光落在电视柜上倒扣的相框上很久,才伸手拿起。
这相框在那里扣了五年,蒙了一层尘灰。
她小心翼翼的抹掉上面的灰尘,照片上,她搂着江临渊对镜灿笑的画面慢慢清晰。
摩挲着照片里冷着脸的江临渊,江卿音心里钝痛阵阵。
这是她跟江临渊唯一一张合照,拍摄于江临渊二十五岁生日会。
生日过后,江临渊便出任家族企业董事长。
从那之后,他不仅是小院里的三叔,也成了商界闻风丧胆的“江三爷”。
再后来她告白被拒,江临渊有了女朋友,不再是属于江卿音一个人的。
而现在,这个贯穿了她青春期所有记忆的人,就快结婚了。
想到这儿,江卿音有些喘不过气。
她扣下相框,将头埋在抱枕里,好像这样就能逃避那些事。
这天晚上,江卿音辗转反侧,久久未能成眠。
迷迷糊糊,她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江临渊和严若雨的结婚现场,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婚纱长裙,般配无双。
最后,江卿音是哭醒的。
卫生间里。
江卿音看着自己泛红的双眼,沉默的接起冷水,泼到了脸上……
等到了公司,还没来得及坐下,经理就走了过来。
“清浅啊,你帮我把这份报价单送去合作公司老总的家里。这位老总黑白两道通吃,你务必亲自送到他手上,尽全力争取,公司下个季度的营收就靠你了。”
没等江卿音拒绝,他已经将地址发了过来。
没办法,江卿音只能开车过去。
嘉名苑,三栋六号别墅。
别墅大门紧扣,车库也落了锁,江卿音走到门口敲了敲,却无人回应。
掏出手机给经理去了个电话,汇报了下情况,很快经理回了个信息——
“密码是1021,你直接进去,把合同放下就行。”
又是1021。
江卿音有些纳闷,怎么这么巧。
但她没多想,解锁推门进屋,忐忑往客厅走。
然而刚走两步,江卿音就愣在了原地。
眼前白墙上,赫然挂着一幅巨大的她和江临渊的合照!
上面,两个人笑意盈盈。
那一瞬间,江卿音忍不住想,江临渊是不是也有些喜欢自己?
突然,一阵开门声响起。
江卿音回头,就见江临渊站在门口。
室内寂静一片,墙上石英钟滴答,滴答。
江卿音僵在原地。
回过神时,江临渊已经走过她面前,兀自在沙发上坐下。
“合同送来了?”
江卿音顿了下:“嗯。”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她看了眼墙上那幅巨大的两人合照。
想到刚刚自己心里的那个猜想,江卿音不知从哪儿的勇气:“小叔,我们的合照为什么会挂在这里?”
江临渊看了她一眼,视线淡漠扫过那幅照片:“好看。”
冰凉的两个字,没有丝毫波澜。
江卿音却不信。
谁会仅仅因为好看就在家里挂这么大的一张两人合照。
更何况江临渊明知自己喜欢他!
江卿音抿了抿唇,再问:“仅仅是这样?”
“不然呢?”江临渊反问,眼中似乎夹杂着些不耐。
被这样的目光一刺,江卿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
江临渊没动,江卿音犹豫了下,转身去开门。
门开,一个女人站在门口。
江卿音一眼认出,她就是严若雨。
瞧见她,严若雨也愣了下:“清浅也在啊?”
说着,她径直走了进去,一直到江临渊身边坐下,半靠着他。
“砚深,这是婚纱照预选册,你看看选哪一幅挂客厅比较好。”
那厚重的婚纱预选册放在茶几上,却又像是狠狠敲在了江卿音身上。
她踉跄着差点站不住脚,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逃!
“合同的事小叔好好考虑,我先走了。”
扔下这句话,江卿音快步离开。
可刚出了门,她又忍不住回头。
只见客厅里,江临渊和严若雨额头几乎抵在一起,小声亲密的说着些什么。
这样的画面莫名显的墙上那张合照的多余,也在嘲讽江卿音刚刚那荒唐的猜想。
她再没办法看下去,快步跑远。
春雨淅淅沥沥,落在身上,冻得人牙齿打颤。
心底泛起的苦涩与自嘲,肆无忌惮蔓延。
江卿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大脑一片浑噩,曾经和现在不停穿插交叠,提醒着她的痴心妄想!
第二天早上,江卿音在头疼中醒来。
翻出体温计一量,三十四度五低烧。
随便咽下了颗感冒药,江卿音强撑着去了公司。
刚到工位上,就被老板叫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
老板一脸欣慰的看着江卿音:“清浅啊,这次和天恒的合作能成功,多亏了你啊!”
闻言,江卿音一愣。
江临渊同意合作了?
这个名字涌上脑海的一瞬,江卿音心里不由刺痛了下。
她勉强笑着恭喜,然后抿了抿唇,提出了辞职。
老板一脸错愕:“为什么?这合同虽然签了,但后续细节还得你亲自去敲。”
“再说了,江总也很看好你,特地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封烫金的鲜红请柬,递到江卿音面前。
江卿音怔怔看着那上面的花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她压着发颤的手接过请柬,缓缓打开。
上面墨书的字迹一下子刺进眼帘。
这是一份结婚请柬,而上面新郎新娘的名字,赫然是——江临渊,严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