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颜愣了片刻，缓缓蹲下，将其余栗子一颗颗捡了回来。一颗又一颗，她眼眶渐渐泛了红。白颜回了自己的芳华居。过路的仙侍没人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谈论着天宫之事。白颜本无心理会，却在听见“太子殿下”四个字后，脚步生生凝住。

《白颜墨允》精彩片段

白颜愣了片刻，缓缓蹲下，将其余栗子一颗颗捡了回来。

一颗又一颗，她眼眶渐渐泛了红。

白颜回了自己的芳华居。

过路的仙侍没人看她一眼，自顾自地谈论着天宫之事。

白颜本无心理会，却在听见“太子殿下”四个字后，脚步生生凝住。

“天君刚刚下旨，太子殿下与桑元仙君不日便完婚！”

白颜想上前追问，仙侍们却在她接近时，纷纷加快脚步。

芳华居外恢复了寂寥。

白颜孤零零站在门口，良久，垂下眼睑。

第二日，她正准备去医仙处。

芳华居门外却传来仙侍通报：“天后娘娘到。”

白颜急忙跪下请安。

天后踏进院子，见她苍白瘦削的模样，叱责道：“你这幅模样是要给谁看？是想让墨允瞧见说我苛待了你吗？”

痛骂过后，天后冷冷睨了她一眼：“我听说，你怀了墨允的骨肉。”

白颜闻言，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

她低着头，艰难开口：“是。”

天后眼中霎时黑沉，她扫着白颜微微凸起的小腹。

许久，才冷笑一声：“你和这孩子，在这九重天，只能留下一个！”

说完，她没看白颜一眼，转身离开。

白颜抬头，背后冷汗早已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她纤细的手指轻抚小腹，良久才缓缓爬起。

——她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白颜从怀中拿出一直带在身边的金簪，轻轻抚摸着。

这是墨允送给她的聘礼。

她本是孤儿，若不是遇见墨允，怕早死在了那乱世。

在这天界，她活得和凡间一样艰难。

可她并不委屈。

在凡间时，墨允为了救她而被流民杀死。

如果墨允不是仙人，此刻他们早就天人两隔。

她是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愿他有事的。

走出芳华居，天后早已不见人影。

白颜忽然很想见墨允，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

流拂殿外。

白颜还未走近，便见一大群仙人走出殿门。

为首的那人冷冽霜华，气势渊持，正是墨允。

白颜顿住脚步，踌躇着。

墨允却已经发现了她，他眉心微皱，信步朝她走来。

他打量着白颜，发现她还穿着昨日的襦裙，脸色却比昨日更苍白……

白颜手攥着衣角，有些无措：“听说，你要娶桑元仙君了？”

墨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淡道：“你现在不该来这儿。”

墨允冷若冰霜的态度让白颜喉间一梗，心中微颤。

可她固执的追问：“你真的喜欢她吗？”

白颜看着墨允清冷的眉眼，心情复杂至极。

她心中明白，他总有一天会娶妻。

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连再等她半年都不成。

这一刻，她即希望他说是，这样在她离去之后，便能有人陪着他。

可她又多希望他能否认，证明自己在他心底终是留有一个位置……

“回芳华居去吧，之后无事便不要再来。”

墨允说完，就唤来仙侍将白颜领走。

白颜一步步往芳华居走，耳畔还回荡着墨允冷漠到如冰锥般的话语。

明明相依为命十数载，拜过天地，许过终生。

怎么如今他的私事就与她无关了……

腹中孩子似乎感受到她悲恸心情，也开始不安。

喉间一抹咸腥忽然间翻涌，鲜血顺着唇角一滴一滴落在天宫的白玉地砖上……

医仙殿。

医仙的手搭在白颜的手腕上，眉心紧皱。

白颜另一只手捂着小腹，着急的看着医仙。

半响，医仙才道：“无事，只是你是凡人之体，受不住九阳丹药性罢了。”

白颜松了口气，又听医仙继续嘱咐。

“九阳丹药性霸道，不可再与其他丹药同服。”

白颜点了点头，谢过医仙方才离开。

流拂殿。

墨允结束议事，心下稍沉，准备去找天后。

他走出殿门，却瞥见白颜娇小的身子正立在殿外。

白颜已然站了许久，她思酌许久，仍不能下定决心将有孕一事告诉墨允。

此时见他出来，下意识上前，脚步却踉跄了一步。

墨允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却蹙眉伸手扶了一把。

白颜站稳以后，不由笑了笑：“你还是关心我的。”

墨允冷淡抽回手：“举手之劳。”

这样疏离的态度让白颜的笑嶙僵在了嘴角，眼中本亮起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是了，她不该继续抱有奢望的。

他是这九重天以后的主人，而她不过一介凡人。

白颜抬眸，忍不住又问：“你是真心要娶桑元仙君么？”

墨允见她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模样，眼底不耐：“是。”

白颜心底一颤，愣在原地。

墨允说完那句便拂袖而去，只留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她声音微不可闻，渐渐消失：“也好，既然是你真心，也好……”

他的身影原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她心底的闷痛却越来越深。

白颜浑浑噩噩回了芳华居。

她缓缓坐在床幔之中，腹中忽然一阵绞痛。

白颜颤抖着手轻抚小腹，苍白脸上是痛苦的迷茫。

她喃喃道：“孩儿，你会不会怪我，怪为娘不能陪你长大。”

腹中的绞痛忽然停止了。

白颜愣住了。

她眼眶蓦然一红，心中酸涩难以抑制的翻涌。

她抚着小腹，柔声道：“你也莫要怪你父君，他是一个极好的人。”

她说着，嘴角却浮起一个苦涩至极的笑来。

三日后。

白颜从医仙处返回芳华居。

却见原本清冷的院中，干瘦的桃树突然盛开了满树桃花。

落英缤纷。

白颜无神的眼中瞬间有了一抹神采，她心中一喜，忙转身前往隔壁简兰居。

她推开简兰居院门，一眼便看见了立于桃树下的南桓。

南桓本是墨允送给白颜的一株兰草，被她精心饲养。

墨允历劫完成，回天宫时，将其点化成仙一道带上天宫。

在这天界，南桓于她而言，就像她的弟弟一般。

走进院子，空气中却有一股血腥味钻入鼻内。

白颜心下一颤，再细看，南桓露出衣服外的肌肤满是未愈的血痕！

白颜震在原地，鼻尖猛然一酸。

心里的滔天巨浪冲得她全身颤抖。

所有人都说她无法成仙，南桓却执拗的不肯放弃她。

如果不是为了她，南桓也不会主动跟在司战上仙身边，征战立功换取仙丹。

如果不是为了她，南桓完全可以做一个散仙，自在逍遥。

——她是他的累赘。

南桓听见白颜的脚步声，急忙转身。

全身伤口痛得他脸色发白，却还是扬起一抹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

“姐姐，你瞧，这次我换来了比之前更好的仙丹。”

白颜看着南桓脸上灿烂的笑，脚步被硬生生钉在原地。

她喉间酸涩，除了满心的悲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白颜接过药瓶，心中五味陈杂。

她哑着声音道：“谢谢。”

她是个没有仙缘的凡人，可南桓却因为她伤痕累累。

是她的错。

不过很快，她就再也不会拖累他了。

南桓丝毫不知白颜打算，他想起自己一路听见的消息，眸光微顿。

有些迟疑的问：“我听说太子殿下要迎娶桑元仙君……你知道吗？”

白颜神色一僵，却还是强撑着笑道：“太子殿下和桑元仙君尊贵非凡，天生一对。”

南桓眼里闪过一丝惊疑，又惊又怒：“那姐姐你呢？在凡间时，你明明已和他许了终生！”

白颜心尖一颤，不自觉沉默了。

半响，她垂下眼轻道：“凡间的事，莫要再提了。”

南桓一眼便看出她的违心，又气又心疼：“那你怎么办？”

“太子殿下也心悦桑元仙君。”白颜一顿，硬弯起唇角，强调道，“他们成婚，我很开心。”

不等南桓再劝，她就以帮他上药为由扯开了话题。

等告别南桓，白颜边走边算着墨允和桑元的婚期，转步朝医仙殿而去。

医仙殿。

白颜看着医仙，神色怅惘：“您能不能让我多活些时日，至少让我挺过九月初九。”

那天是墨允和桑元大婚之日。

医仙一听这日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

“你既已服下药，命数便已注定了。”

医仙的话让白颜眼眸暗淡。

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求不得，爱不得，注定带着遗憾离去。

白颜正要离去，突得想起什么。

她转头问道：“待我陨身，您这儿是不是就缺个打杂的了？”

医仙看着她希冀的眼，点点头。

白颜眼中一喜，急切道：“我弟弟南桓是兰草成仙，天生通草木之灵，到那时让他来给您打个杂，您看行吗？”

医仙心中叹一声，轻声道：“可。”

“谢谢您。”

白颜朝医仙深深鞠了一躬。

出了医仙殿，仙境叠嶂起伏。

白颜拿出南桓给她的那枚仙丹，唇角漾起苦笑。

如此，她也能放心离去。

有医仙照拂，南桓便算在这天界有了依靠。

他是仙，不像自己凡人一个，总有一天能融入这九重天。

流拂殿门口。

白颜等了许久，才拦住了回殿的墨允。

墨允神色不耐至极，原以为上次说过那话，她就能安分一些，不曾想竟是一点未变。

他冷眼离开，不愿理会白颜。

白颜一急，忙拉住了他的衣袖，却见墨允眼角的一抹厌烦后立刻松手。

在这天宫，嫌恶的目光她见多了。

但从未有一次会像现在这般锋利，刺得她的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她垂下头，脸色一瞬惨白。

天后皱眉思索，最后无奈摇头：“也罢……”

说着，她全然忘了还跪着的白颜，与墨允说起大婚的事宜来。

二人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在白颜耳中。

白颜由衷地想：墨允是真的喜欢桑元，也好……

可即使她用尽全力疏解，心口的抽痛却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最后，她不知自己如何离开的长乐宫。

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白颜神情惨淡。

这时，不远处浩浩汤汤走来一群仙人，领头的仙女气势端肃。

白颜回过神，急忙避让到一边。

仙人们从她身边经过，白颜垂着头，心中正松了一口气。

可没想到，领头之人又转回她身前。

白颜慌张无比，抬眼看向她。

看清白颜的脸那一刻，山媛仙君冷淡神色突得一变。

她猛然抓住白颜的手，喃声道：“祝颜上神……”

白颜没有听清她的话，山媛仙君却很快收敛了神色。

一触之下，她已经发现白颜只是个凡人。

山媛松开了手，她眼神悠长，扫了一眼身后天界之人。

接着，意有所指问了一句：“她是谁？”

仙侍恭敬极了，山媛仙君乃是蓬莱主事之人，地位崇高。

他立刻弯腰回道：“回仙君的话，她是太子殿下从凡间领回来的一个凡人，没有仙缘，成不了仙的。”

话语里不无鄙夷。

白颜嘴唇轻颤，拜了一拜：“仙君若是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告退了。”

山媛没有阻止她离开。

望着白颜孱弱的背影，她的眸光幽深。

流拂殿。

白颜才走到殿门外，脚步骤然一停，一口血咳了出来。

她一慌，忙捂着嘴，看着那抹鲜红，眸间微涩。

她习以为常的抹去血痕，虚弱的靠在琼玉树下，无力再挪动。

白颜等了许久，才看见墨允回来。

她强撑着身体忙走过去拦住他：“你可知，我为何要操持你们的婚事……”

墨允眼神冰冷，充满了不耐和厌烦：“我不想知道。”

白颜心下一颤，看着他明明那么熟悉现在却又如此陌生的眼，不知为何，难以抑制的委屈和难过淹没了她。

她眼中不受控制的涌上一层晶莹。

墨允的脚步顿住，手指动了动。

半响，他才开口：“凡间之事，你该放下了。”

白颜怔在了原地。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墨允压下心中莫名的情绪，拂袖离去。

白颜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四肢百骸都几乎冻结了，只有脸上冰凉的触感如此清晰。

墨允为了护住她，被围攻而死。

差的这一点，竟成了她永远也得不到的梦。

回过神，白颜将金钗塞进墨允的手中。

触到她冰冷手指，墨允眼底掠过一丝莫名情绪：“你真想好了？这金钗一用，以后你我的因果便了了。”

白颜脸色一白，她身死，他婚成，本就再也没了缘分。

如今自己时日无多，看不到他成婚，便只能为他准备婚礼。

何况，这也是她能为他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她扬起一抹笑，笑嶙看不出丝毫勉强：“想好了，你答应了？”

见白颜这样，墨允眸光一沉：“我到时自会派人协助你，保婚事无虞。”

说完，他转身离去。

衣袖翻飞间，那枚金钗顷刻从他掌心滚落，坠入地面。

白颜一震，忙蹲下身将金钗拾起，她抬起头，怔然看着墨允的背影。

流拂殿的大门在她眼前关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心痛得似一片片在割。

来这天界不过三月，凡间之事竟恍如隔世。

那个满心是她的墨允，终究像是她的一个幻梦。

现在，就连他亲手赠她的定情信物，都能随意丢弃……

芳华居。

在门前徘徊的南桓见白颜终于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姐姐是去找墨允了？”

才说完，他就见白颜两眼通红，双眸黯淡无神。

一时间，南桓眼底溢满的心疼。

他柔声开口问道：“怎么了？”

白颜沉默片刻，强撑着唇角的笑意道：“我去求了他，说要操办他和桑元仙君的婚事。”

南桓闻言一愣。

回过神来，他只恨铁不成刚：“他如今都要娶别人了！和你有甚么关系！”

白颜闭了闭眼：“我一定要做的。”

“绝对不行！我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南桓摇着头，态度坚决。

他本是一株平平无奇的兰草，生出意识后，被墨允采下送给白颜。

她为他浇水，除虫，是对他最好的人。

对他来说，她不是家人，却比家人更重要。

他怎能眼看着她为心爱之人操办和其他女子的婚礼，伤透一颗真心？

白颜心中微叹，将一直尘封于心的话倒了出来。

“我知道你为何不同意，自我上了天界，若不是有你，我哪里活得下来？”

南桓身形一怔，刚想说些什么，却听白颜继续道：“你明明可以做一个闲散神仙，而如今却为了我，豁出命去日日死战。”

“阿桓，不要再管我了，你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