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怕的,便是老鼠!
更何况还是在这全封闭,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在的房间里,和老鼠共处一室,简直是要她的命!
门外传来四哥沈迟的冷笑。
“你也知道害怕?你可知道棠棠摔下悬崖时,是多么的无助!她那么怕疼,你却让她死得那么惨!”
“沈鸢,你不是最怕老鼠吗?那第四日的赎罪,我就放一千只老鼠陪你过夜,这都是你应得的,都是你的报应。”
“欠棠棠的,你要一点一点全部还给她!”
沈鸢几乎快要崩溃,耳边老鼠“吱吱”的叫声,像是催命符咒,让她恐慌到了极致。
她冲到门边,使出全身的力气撞门。
可任凭她怎么敲打,都没有半分回应。
沈迟早就走了,只留下一屋子乱窜的老鼠。
她站在角落里,惊恐的瞪着那些饥渴的老鼠,胡乱的挥舞着手。
“不要过来!”
狭小的空间,静谧的夜,老鼠吱吱的叫声分外清楚。
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无数只老鼠疯了一般朝她扑了过去。
全身都爬上了密密麻麻的老鼠,她吓得失声大叫,撕下身上的衣裙,疯狂的朝地上狂甩。
“啊!不要过来!不要!”
“救命!救救我!”
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她疯狂的挥舞双臂,恐惧和恶心灭顶而来,整个人都疼得蚀骨钻心。
第二天门开时,众人只看见沈鸢浑身是伤的倒在门口,整个人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
下人看着房间里血肉横飞的死老鼠,纷纷捂住自己的嘴,然后厌恶的把沈鸢给拖了出来。
“真是恶心死了!”
沈鸢被拖到相府的院子里,五哥沈烁早就命人在院子中央挖了一个大坑。
见到沈鸢出现,沈烁的眼眸顿时变得冷冽阴狠。
他一挥手,下人立刻会意,抬着沈鸢便直接将她扔到了坑里。
“把她给我埋起来,只留一个头在上面。”
沈鸢迷迷糊糊的,便被人一脚踹到了坑里,不等她缓过神,无数泥土朝她身上砸下。
她跪在地上,很快便被泥土给填满。
毒辣的太阳让整个泥坑像是一个烤炉,她困在里面,完全无法动弹。
有蚊虫飞到她的脸上吸血,她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沈鸢,再坚持久一点,很快你就要解脱了……
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在心中默念,一次又一次的命令自己想起女儿可爱的笑脸。
唯有这样,她才能熬过去。
在太阳的照射下,她很快便嘴唇发白,昏昏沉沉,闭眼昏了过去。
“把她泼醒,昏过去就没看头了。”
闻言,下人立刻提起一桶冰水,迎面倒在沈鸢的头上。
如此猛烈的刺激,让失去意识的沈鸢瞬间清醒过来。
冰水顺着发丝低落,她贪婪的用舌尖舔舐脸上的水滴。
这下子,连不远处围观的下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看,她好像一条狗哦!”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是她早知道因为她害死沈小姐,会受到这样的折磨,一定不会犯下这样的过错了吧!”
第七章
沈鸢嘴唇干得快要裂开,她看着不远处的沈烁,哀求道:“可以再给我一点水喝吗?五哥……不,沈公子……”
沈烁高高在上的俯视她,如同俯视着蝼蚁。
“你配吗?杀人犯还敢提要求?”
他走到一旁随后将杯中的水倒在地上,随后招来身边的狗将它舔光,看着沈鸢绝望的神情,他止不住的冷笑。
“从小到大,不管你犯了什么错,棠棠都第一个出来替你求情,她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她的?”
“沈鸢,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
这个问题,沈鸢在牢里的时候,问过自己无数次。
如果当时,被误会杀死人的是沈棠,他们也会像现在一般对待沈棠吗?
想来是不会的,从小到大,在他们心中,沈棠的地位永远不可替代。
可是他们疼爱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
沈棠会故意打碎府中的贵重物品,推到她的头上,每每故意让她犯错,然后再去假惺惺的求爹娘,要独揽责罚。
而这些只会让爹娘对沈鸢的愤怒加深,抄书,罚跪,不许吃饭,各种各种的家法,她从小到大都尝了个遍。
即便如此,她从来没有心生怨恨,把他们当做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在沈府起火,全家人烟雾中毒时,是沈鸢用瘦小的身体,把全家人一个一个的背了出来。
可只要沈棠一开口,他们就相信,愿意为家人豁出命去的,只有沈棠。
而她反倒成了一个好大喜功,诬陷妹妹的恶人。
为了沈棠,他们不择手段的折磨自己的亲生妹妹!
沈鸢苦笑,早知如此,她何必不顾生死的把他们救出来。
惩罚结束时,已经是深夜。
沈鸢终于被人从坑里挖出来,丢回仓库。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终于得到了自由,接到了女儿,带着女儿远离了六个哥哥,更远离了谢长慕。
沈鸢将自己嘴唇咬出血来,她看着窗外的繁星,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
只剩两天了,最后两天。
她很快就能解脱,很快就能看到女儿。
第二天清早,仓库的门打开,站在门外的,是六哥沈衡和谢长慕。
六哥是所有哥哥中,最偏爱沈棠的。
所以他才会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把她像条死狗一样拖到面前,抽了她整整九十九鞭。
想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沈鸢不觉头皮一阵阵发凉。
从前在相府的时候,她便怕极了沈衡。
他带着天生的暴虐和狂傲,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沈衡看着她,俊美的脸上,是让人看不懂的平静。
“走吧,今日的赎罪很有意思,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被下人塞进马车,一路上马车行驶得很慢,颠簸的石子路晃得她一阵阵头晕目眩。
不知为何,沈鸢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沈衡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她本以为他会为自己准备最恐怖最恶劣的惩罚,可他却说只是带她来一个地方。
这太反常了,反常到沈鸢有些恐慌。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第八章
很快有人来将沈鸢扔了出来。
她踉跄的爬起身来,才终于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
一个茅草屋。
沈鸢如临大敌,他们怎么会带她这儿来,她女儿宁宁,正是被一家农户收养,就在这里!
见她神情紧张,谢长慕冷冷扫了她一眼。
“沈鸢,你以为你瞒得很好吗?这些年居然在大牢里不知和谁生下这么个孽种,还妄想带着孽种远走高飞。”
“你好大的胆子!棠棠被你害死,你居然还敢妄想得到幸福?”
“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说话间,沈衡已经带着宁宁走了出来。
宁宁!她的宁宁!
四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她。
她长高了,长胖了,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笑起来和她一样,有一对酒窝,大大的眼睛更是又黑又亮,像是最干净的玻璃珠子。
宁宁什么都不知道,她牵着沈衡的手,一双眼好奇的往外看。
“舅舅,我们要去哪里呀?”
“我真的是相府的孙女吗,以后我真的能和娘亲一起生活了吗,我有家啦!”
听着宁宁单纯天真的话语,沈鸢的心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沈衡怎么会那么好心带回宁宁!
她下意识的便朝沈衡跪了下去,伸手拽住他的裤脚,苦苦哀求。
“沈公子,求求你,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放了宁宁吧!”
沈衡低头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你这是做什么,我何时说过要对她下手了。你放心,我只是给她找了一户好人家,从今往后她便不再是你的孩子了,你永远也别想见到她。”
“不过,其实见不到你也好,谁想有一个杀人犯的娘亲呢,你说是吧?”
不多时,身后一辆马车停下,从里面走出一对穿着破旧的中年夫妇,他们看着宁宁,眼里发出贪婪的光。
“这个丫头片子,长得还真不错,长大了嫁出去能卖不少银两呢!”
说着,便要上手去抱宁宁。
沈鸢心急如焚,她死死拽住沈衡的裤脚,用力往地上磕头。
“求求你,放了宁宁吧,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你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她回想起自己儿时,被养父母虐待的生活,寒冬腊月,去河里洗衣服,吃不好穿不好,甚至连一张给她睡觉的床都没有。
那时她便发誓,将来她要是有了孩子,绝不让她过这样的生活。
可眼前的夫妇,浑然只把她当成换取银两的商品,如何会好好对她!
那是她的女儿,是她十月怀胎,拼尽一切,还没好好抱过她的宝贝啊!
沈衡站在一旁,乐见其成的看着她疯狂给自己磕头,脸上的神情仍旧冷得像是千年的寒冰。
他侧目看向谢长慕,似笑非笑。
“长慕,你说,这孩子到底怎么处理好?”
听到这里,沈鸢立刻松开手,跪着爬到谢长慕的面前。
“算我求求你,放了我的孩子吧!”
“她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长慕,看在我喜欢过你那么多年的份上,你放了我的孩子,好不好,求求你了!”
谢长慕的脸色陡然冷了几分,他厌恶的甩开沈鸢的手。
“呵,沈鸢,你可真够恶心的。”
“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转头和别的男人生孩子,沈鸢,你的喜欢就这么廉价吗?”
“不要再提喜欢我三个字,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他毫不犹豫的扭头示意那对夫妇。
“把孩子带走。”
第九章
得到谢长慕的首肯,那两人立刻上前拽住宁宁便要走,宁宁被吓得嗷嗷大哭,拽着沈鸢的手不肯放开。
“娘亲,救我,他们是坏人……”
两夫妇上手狠狠一耳光扇在宁宁白皙的脸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抱起她便往马车走。
“死丫头,哭什么哭!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那一耳光,仿佛打在沈鸢的心上,比在她身上戳数十个洞还要令人痛苦,她哭着扑过去,却重重摔倒在地上。
“宁宁!”
马车很快离开,宁宁的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痛苦的朝她呼喊。
“娘亲……”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如同一双大手,生生将她的心撕裂开来。
她哭着追出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沈鸢倒在地上,哭得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浑身上下像是被人抽去了骨髓,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这样让她绝望而又痛苦的活着。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她错在不该认识谢长慕,不该因为嫁给他而被沈棠妒忌,更不该出生在相府!
一想到宁宁未来可能面临的痛苦,她就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这辈子,她可能再也见不到宁宁了!
沈鸢伤心欲绝,她眼眸中的那抹光似乎消失了,曾经不管他们怎么惩罚折磨,都存在的光,在这一刻渐渐消失了。
如今,她只能存着那一抹渺小的希望,在茫茫人海中,能找到她的孩子。
沈衡一步一步走向她,伸手狠狠捏住她的脖子,冷笑道。
“现在,你知道失去最重要的人,是什么感觉了吗?”
沈鸢没有说话,只是木然的看着前方马车消失的方向。
七日的赎罪,很快就来到最后一日。
沈鸢木然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六个哥哥,和主导最后一日赎罪的谢长慕。
“最后一日了,你想要怎么惩罚我?”
谢长慕英俊的眉眼拧作一团,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不必了,一命偿一命,如今你和我们已经两清了。”
沈鸢只觉得眼前一黑,瞳孔猛然放大。
一命偿一命?
什么叫一命偿一命!她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呢!
她猛的拽住谢长慕:“你是什么意思?”
他厌恶的甩开她,“你女儿昨天被带走后,一直哭着要去找你,结果偷跑出来结果从山上掉下去,摔死了。”
第十章
谢长慕的话,像是凭空打了个炸雷,震得她五脏六腑都痛了。
她猛的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发白道:“不,不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
“你说啊,你骗我的对不对?”
看着她这样疯魔的模样,众人眼神中都流露出嫌弃,大哥沈衍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带血的平安符,拧着眉扔在她面前。
“你信不信都和我们无关,总之孩子已经死了,以后滚远点,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张平安符就那样轻飘飘的落在她的眼前,只一眼,她便如遭雷击!
那张平安符,是她为女儿亲自求来的。
她希望能护佑孩子此生平安喜乐,可如今,它却浸满鲜血的出现在她眼前。
就像置身在一片漆黑的地狱里,有无数刀子捅进她心脏,生生剜去她的肉。
死了,她的女儿死了。
可死讯,就那样轻飘飘的被她的六个舅舅和亲生父亲说了出来!
没了!她所有活着的希望全都没了!
这一刻,她只想玉石俱焚!
看着眼前冷漠至极的七个男人,她忽然开始大笑,那笑声夹杂着嘶吼,仿佛地狱的幽魂,难听又恐怖至极。
她看向他们,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说好的七日赎罪,那便一日都不能少,既然你们不愿意,那便由我亲自动手。”
话落,她掏出一把匕首,径直冲了出去。
所有人被她强大的气场震慑住,还是谢长慕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快步跟了出去。
其余六人对视一眼,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同跟了上去。
众人一路跟着沈鸢,才发现她跑上的地方,居然是城墙处!
狂风肆虐,沈鸢一袭红裙站在城墙上,眼光痴痴的看着远方。
风将她头发吹得高高扬起,宽松破烂的红裙裹着她,如同破碎的风筝,随时可能从高处坠落。
“不要过来!”
眼看着所有人都跟了上来,她连忙拿出匕首,用力朝自己的胸口捅了进去。
所有人都流露出惊恐且震惊的眼神。
“沈鸢,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沈鸢摇摇欲坠的站在城墙最高处,绝望的笑了,“你们都说我罪大恶极,是杀人犯,我罪该万死,欠了沈棠欠了你们所有人,那今天,我统统都还给你们。”
“这一刀,我还给大哥沈衍,我不该为了让你安心睡觉,每夜每夜去你的窗外抓蝉。”
“第二刀,我还给二哥沈舟,我不该在你中毒的时候,自愿给你割血解毒,生生割了九碗的血,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
“第三刀,我还给三哥沈辞,我不该在沈棠打碎你的玉佩后,为了怕你伤心,而熬夜粘了一个晚上。”
“第四刀,我还给四哥沈迟,我不该因为担心你的胃疾,而每天天没亮就起床,亲自熬粥给你吃。”
“第五刀,我还给五哥沈烁,我不该为了担心你的安危,而在佛祖面前祈祷,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最后却被沈棠抢去功劳。”
“第六刀,我还给六哥沈衡,我不该在你被爹娘责罚时,替你求情为你挨家法。”
“第七刀,我还给我自己,我傻,我蠢,我活该,我不该不顾生命危险,把你们从火灾中救出来,从而给了你们伤害我的机会!”
“你们是我的亲生哥哥,我们血液里流淌着一样的血,可从小到大,你们从未给我过任何属于妹妹的关爱,你们总说我欠你们的,好,我沈鸢最不喜欢欠人人情,那我今天便都还给你们。”
说话间,她已经往自己胸口捅了足足七刀,鲜血流了一地,触目惊心,城墙下围观的民众瞬间沸腾了。
“天啦,沈鸢疯了!七刀,她居然捅了自己整整七刀,她这是要自尽啊!”
“我怎么突然心疼起她了,是不是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有隐情啊,都说沈鸢是杀人犯,可她好惨啊,她才是真正的相府千金啊,还为相府的人做了这么多,却被自己的亲生哥哥这么折磨……”
沈鸢的脸色苍白如纸,胸口深可见骨的七处刀口,血流如注,她浑身都像被泡在血水中,可她竟然一点都不觉得疼。
原来心痛到极致了,身体上的痛根本就不值一提。
最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举起刀,狠狠扎进自己的心脏。
“最后一刀,我还给谢长慕。我不该爱上你,不该生下我们的孩子,不该让她成为你报复我的工具。”
“你知不知道,你害死的……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啊……”
亲眼目睹沈鸢这一番歇斯底里的控诉,不远处的六个哥哥还有谢长慕,脸色瞬间惨白。
六个哥哥止不住的摇头。
不,她在胡说些什么?
她说的那些,不都是棠棠做的吗?怎么会是她沈鸢!
可是,若和她无关,她为什么对这些细节一清二楚!
谢长慕双手更是止不住的颤抖,宁宁是他的孩子?宁宁怎么会是他的孩子!
怎么可能!
而就在此刻,天台上,沈鸢再次举起匕首。
她看向他们,看向百姓,凄惨的笑了。
“宁宁,黄泉路太苦,等着娘亲,下辈子娘亲一定好好爱你……”
说完这句话,她毫不犹豫的割开了自己的脖子,然后闭上眼,直接往楼下坠去。
“沈鸢,不要!你说清楚!”
谢长慕和沈氏兄弟疯了般过去,却连半片衣影都没抓到!
砰——
耳边传来吞没一切的巨响,那是全身骨骼和头颅碎掉的声音。
地上的鲜血流了一地,沈鸢就那样坠落城墙,摔死在他们眼前,睁着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