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后,翻脸不认人,说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皇帝了,昨夜的撒娇卖乖只是意外,让我不要往心里去。
我十分和蔼地笑:「皇上说得极是。昨日淑妃派人来禀,说身子不大舒服,皇上下了朝不如去看看她吧?」
他面色一沉:「皇后就这般想赶朕走吗?」
我一下哽住,无语了。
这难道不是你的意思吗?
然而大家闺秀的人设不能丢,我依然保持着温婉的微笑:「开枝散叶是皇上职责,臣妾身为一国皇后,有责任规劝。」
「皇后!」
谢子陵又气又委屈地看着我,半晌,忽然咬牙遣散了满室宫人:「你们都下去吧,朕要与皇后单独谈谈。」
然后他在我一脸蒙圈时,忽然伸手解了我才穿一半的罗裙,扯住我的小衣,覆身下来,一口咬在我嘴唇上。
我僵了僵:「皇上属狗?」
谢子陵嗤笑了一声。
「姐姐嘴这么硬,身子倒是软得不成样子了。」
我做梦也没想到,年仅十七岁的谢子陵竟然会说出这种荤话,不由痛心疾首。
「皇上忘了吗?你满月时我还抱过你呢——」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谢子陵那双修长又温暖的手,从我背脊突出的蝴蝶骨一路往下走,引起阵阵颤栗。
救命,他好会。
「为朕生育嫡子,也是皇后职责。」他看到我眼中情动,一片粼粼波光,忽然翘着唇角笑起来,「今日休沐,朕不必上朝,姐姐慢慢享受吧。」
这得意的口吻,真是孩子气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做挣扎,闭上眼。
傻孩子。
他年轻,持久,且精力旺盛,与我合拍。
不好好享受才是浪费。
我与谢子陵是青梅竹马。
我是内阁学士的嫡女,他是太子。
从小一起长大,只是我比他大了五岁。
谢子陵满月时,我就抱过他;他刚会开口说话,我在学绣花;等谢子陵在先皇教导下学有小成时,我爹娘已经在为我物色亲事了。
那时先皇已经病重多时,朝中人心不稳,若非丞相严玄亭力排众议推谢子陵上位,恐怕江山都要易主。
谢子陵来学士府见我时红着眼睛:「姐姐要嫁人了吗?」
我偏过头去咳了两声,诚实地说:「怕是嫁不成了。」
我病了。
起初只是风寒,后来高热不退,卧病在床两月有余。
与我定亲那户人家见状,忙不迭地来商量退婚一事。
说我还没嫁过去就病这样一场,身子骨定然不好,不能为他家传承香火。
婚退了,生病这件事,却不知怎么传遍了京城的高门。
我的亲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后来爹娘养我到二十岁,觉得不能再拖了,于是降低要求,又帮我谈了一门亲,是吏部侍郎家的庶长子。
据说长得十分抱歉,因此二十多岁还未成亲。
结果婚事定下的第二个月,吏部侍郎忽然因为收受贿赂,参与卖官而下狱,我的亲事又凉了。
我的名声已经很不好听,也做好了青灯古佛常伴一生的准备,没想到谢子陵忽然一封圣旨送来学士府,要立我为后。
我惊呆了,我爹娘也惊呆了。
嫁给比我小五岁的谢子陵,还是当皇后,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来宣旨的崔公公笑眯了眼睛:「皇上正在宫中与严相议事,等下就来看望乔姑娘。」
实际上,我已经有小半年没见过谢子陵,没想到,他竟然已经长得那么高了。
他来时,只着一身淡青锦衣,芝兰玉树的少年,那张脸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眉眼间隐有倦色,却不掩凌厉冷冽的气势,嘴唇紧抿,指节上还溅着墨点。
看到我,谢子陵微微愣了一下,神情忽然放松下来。
我走过去行了个礼,然后问道:「皇上怎会想到立我为后?」
谢子陵张了张嘴,似乎正要说点什么,目光落在我身后时,却忽然顿住。
接着他说:「自然因为,姐姐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转头看去,爹娘也已经走了过来。
按礼仪,议婚时未出阁的姑娘不该在场。
我从容行礼告退,又在出门后第一时间拐到后窗,开始偷听。
「朕已登基三年有余,如今朝中大臣接连进言,希望朕能早日立后。可动荡尚且不稳,朕如何放心得下?乔大人是父皇器重的股肱之臣,朕自然信得过您。何况朕与蓁姐姐自幼一同长大,也是知根知底的。」
我懂了。
我爹虽为内阁学士,空居一品,手中却没有多少实权。
由我来当这个皇后,再合适不过了。
接连退婚两次,我要再嫁难于登天,能做皇后,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就这样,钦天监挑了个黄道吉日,我与谢子陵成了婚。
我凤冠霞帔地坐在轿子里,十里红妆一路铺进宫中,尔后谢子陵出场,与我拜堂,入了洞房。
喜帕挑开,我温顺地抬起眼看他,心中默念三遍:「我是贤后。」
他才十七岁,后宫尚且空置,也不曾经历过人事。
我们俩都只有浅薄的理论知识,只能生涩地在床帐中摸索着实践。
外头喜烛燃着,衣裳件件剥落,谢子陵把我脱到只剩一件红色绣鸾鸟的小衣之后,神情忽然紧张起来。
其实我也紧张,但身为贤后,不得不出声安抚:「皇上莫慌,慢慢来。」
然后谢子陵忽然就不高兴了。
他一口咬在我耳边,疼痛并着酥麻一并涌上来,我倒抽一口冷气,接着就听见他说:「朕偏要快快地来。」
他娘的,这小孩真叛逆!
我疼得蹙起眉,但记起嬷嬷的吩咐,并不敢出声。
谢子陵抬眼,见我蹙着眉,神情忽然和软下来,吻着我嘴唇,轻声道:「姐姐很疼吗?那朕还是慢一点吧。」
折腾到最后,我全身都没了力气,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他一把攥住我的手,嘴唇贴上我的额头,低声喃喃:「……乔蓁,朕总算娶到你了。」
这声音里满是庆幸和温柔。
甚至带着些微深沉的叹息。
一点都不像我眼里还是个别扭小孩的谢子陵。
但,也许是我听错了吧。
因为就在我成为皇后的第二个月,谢子陵忽然在某一日下早朝后找到我,扔过来一本厚厚的册子。
我早膳用到一半,赶紧站起来行礼。
他皱了皱眉,声音莫名有些不高兴:「皇后不必多礼。」
我拿起桌上的册子翻了翻,好家伙,一本全是环肥燕瘦各种风格的美女,旁边还附上了名字和身世。
「皇上这是……」
其实我已经有点懂了,但还没完全懂。
或者说,我可能还在期待,谢子陵能说出什么与我的猜测背道而驰的话来。
谢子陵在我对面坐下来,喝了口汤,然后认真地看着我:「朕要选妃。」
呵,男人,我就知道。
我差点失手把这本册子拍在他脸上。
勉强勾了勾唇角,我试图劝解:「皇上如今年龄还小,选妃一事怕是要从长计议……」
谢子陵脸色一黑,硬邦邦地打断了我:「皇后不用劝了,朕意已决。」
行,我闭嘴。
我乖巧地说:「臣妾马上安排,只是不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温婉可爱,聪慧大方……」谢子陵的目光忽然在我身上顿了一下,「就像皇后这样的。」
想不到谢子陵小小年纪,品味竟然同朝中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古板一样,喜欢贤良淑德的女子。
我嗤之以鼻,但还是帮他安排,选了十几个品性温良的姑娘进宫,按照她们父亲的官位一一拟了封号和住所,拿去给谢子陵过目。
结果他忽然又变得不是很在意,只扫了一眼就把那几页纸挥开,反倒勾着我的腰,一起滚进床帐里。
身为贤后,我继续劝诫:「皇上,白日宣淫,略有不妥。」
谢子陵却没有像往日那样同我打嘴仗,只是阖上眼,把脸埋在我肩窝里。
「姐姐,我觉得好累。」
我动作一顿,手指安抚般落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
谢子陵忙于朝政,我忙着选人,已经好几日不曾见过面,不想他竟然瘦了这么多。
他六岁那年,先皇后过世,我去宫中看望时,他就跪在先皇后灵前。
见了我,踉踉跄跄地扑过来,苍白的小脸伏在我肩上,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蓁姐姐,我没有母后了。」
我在心中哀叹一声。
罢了。
谢子陵毕竟小我五岁,说到底也还是个小孩,我已经是个成熟的皇后了,又何必与他计较。
「严相于朕有大恩,可说到底,他手中权势过盛,对朕又并非好事。」谢子陵低声说,「姐姐,朕时常觉得,在严相的事情上,朕太过于恩将仇报。」
说实话,我也觉得。
但君王玩弄权术,难免对不起一两个人。
我想了想,安慰并建议道:「制衡之术本就该如此,何况皇上素来倚重严丞相。如果实在觉得愧对,不如在别的方面补偿一下他好了。」
谢子陵沉默片刻。
「姐姐说得极是。」
然后隔天我就听见他给严玄亭赐婚的消息,据说赐的还是敬安王的妹妹,叫沈漫漫。
那本册子上也有她的画像和简介,人倒是长得不错,就是性子过于阴毒,貌似和自己哥哥还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
……说好的补偿呢,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