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晗天?!”
聂岚心中大骇,看清男子脸的一瞬间身形一顿,便被士兵团团包围。
一股寒意霎时流遍四肢百骸,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男人!
“百里晗天!你在做什么?”聂岚满眼只有眼前这个白衣染血的男子,她的未婚夫,当朝左相!
“快走!阿姝!”
她的皇兄发现了她,抬起那张沾满污血的脸,费力喊道:“他是叛徒!”
怎么可能……
聂岚下意识地往百里晗天的方向走了一步,便被士兵用长戟相对。
“滚开!别挡我!”
她抽出长剑,眼中只有那个袖手旁观面无表情的男人。
但聂岚终究是个女子,便是武功再高,终究寡不敌众,被长戟刺穿肩胛钉在石阶上,,狼狈不堪,发髻散落,满头青丝散了一地。
“阿姝!”她的皇兄怒吼一声,可他的双腿都被射穿,只能卧倒在地上,用伤痕累累的双手一点点爬过来,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可才刚爬了几寸远,就被士兵一脚踩在背上,狠狠地碾了数下:“哈哈,你倒是爬呀!”
聂岚咳出一大口血,费力地仰起脸,看着昔日高傲的兄长被彻底碾碎了尊严,心若滴血:“……皇兄!”
就在这时,一道陌生的年轻男声自上传来。
“真聒噪,五哥,还不动手吗?”
聂岚望去,看见一个立在阶梯之上的英俊少年。
他穿着簇新的帝袍,头上戴着帝冕,缓步走下长阶,边走边不耐烦地催促道:“快些动手,朕已经等不耐烦了!”
“是。”
百里晗天对他微微行礼,持着利剑走近伏倒在地的昔日帝王。
“不!百里晗天!住手!住手!!”
聂岚惊骇不已,她不顾肩头长戟,往兄长处扑去。
可百里晗天根本没有理会她,高高地扬起了利刃。
她的兄长微微仰起头,气若游丝,近乎哀求道:“你杀了我,放过阿姝……”
一句话未完,白光一闪,血溅三尺。
“不要——!”
在聂岚的凄厉叫声中,一颗沾满血污的头颅滚入了火光找不到的阴影里。
“皇兄!!”
聂岚疯了似地挣扎,肩胛处的鲜血涌出,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痛苦,声声泣血:“为什么!百里晗天!为什么!我们有哪里对不起你!”
“公主真想知道?”男人擦去剑上的血,慢慢走近,在她面前蹲下身子。
他的脸彻底落入聂岚眼中,依旧是淸俊过人的模样,只是眼中那往日温柔的一泓秋水凝成了寒霜,再无半点昔日的模样。
“公主殿下”他道,“数年前,天伏灭我银棘,如今我们不过是夺回属于我们的江山罢了。”
聂岚的心就似被针扎了般的狠狠一颤,她此刻终于明白,百里晗天不是叛徒,他从一开始便是奸细!
咬紧牙关,她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些初见时的惊才绝艳,日日夜夜的温柔缱绻,山盟海誓……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百里晗天对上她的视线,手握成拳隐在袖中,道:“没错。”
“好,好……哈哈哈哈”聂岚声音凄楚,只觉心痛得仿佛要喘不上气来。
她浑身颤抖,手中长剑寒光一闪!
可她的拼命一击,轻易便被百里晗天打散。
聂岚狼狈的跌落在地,被卫兵押解在地。
“哈哈,非但如此,他还毒死了月元洪那个老东西,逼得你那蠢皇兄月骁早早继位,否则他又怎么坐上左丞相的高位,更好地玩弄你们于股掌之间。”
身披帝袍的少年忽然插嘴笑道,一双眼盈满恶意,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嘲讽地扫向聂岚。
她身子猛地一颤,一双眼带着刻骨的恨意看向百里晗天。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难怪素来身子健朗的父皇会突然急病驾崩!
“百里晗天!你卑鄙无耻……咳咳……”聂岚吐出一大口血来,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挣脱不开,只能翻来覆去的骂道:“百里晗天,你这个奸细……”
百里晗天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上扬,自然地弯曲成一抹嘲讽:“你尽可以多骂几句。”
“够了,五哥,送你这旧情人上路吧。”
帝袍少年不耐烦地摆摆手,钳制着聂岚的士兵将长戟拔出,就要刺入她的脖颈!
“等等。”
百里晗天突然出剑阻拦。
少年被拦不怒反笑:“怎么,五哥是要亲自动手?”
百里晗天微微摇了摇头,沉声道:“陛下,她不能死。”
帝袍少年的脸瞬间便阴沉下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百里晗天再次重复了一遍。
聂岚突然很想笑,他就像一颗罪恶的种子在天伏蛰伏了数年,终于得到机会屠掉了满城的人,他手上沾满血腥,此时又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
她既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又做什么救她,是为了让她活着,受尽羞辱吗?
却听百里晗天说道。
“陛下,我执意留她一条性命也是为了陛下一统天伏,浦越与银棘三国。”
他面无表情,声音冷如寒冰:“她是天伏国明颐长公主,得百姓敬爱,如果陛下放出消息,会善待天伏长公主,必能更快地得到天伏百姓的依顺。”
帝袍少年沉默片刻:“话虽如此,但朕不愿留下后患,来日重蹈今日覆辙!”
“自然不会重蹈覆辙。”百里晗天语气不带一丝温度:“我会亲手挑断她的右手经脉,把她终身囚禁。”
聂岚闻言猛地抬起头,凄厉道:“今日你不杀我,来日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帝袍少年突然抚掌而笑,面上虽笑着,眼底却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这样便好,五哥,那便依你,留下她一条性命。”
少年拂了拂金丝镶边的衣袖,意味深长道:“只是该断的,你可得亲手断掉。”
“自然。”
百里晗天抽出长剑,月光照在剑身上反射出一道冷光,打在他脸颊上,衬得他面若寒霜。
“百里晗天,你直接杀了我吧!”聂岚看着他,就像看一个疯子。
她离开都城时,这个男人还温柔的亲吻了她的额头。
却没想到,他竟然里应外合屠了满城,甚至亲手杀死了她的皇兄!
到现在,还想这样羞辱她!
聂岚心一横想咬舌自尽,却被他一眼识破,捏住了下颚。
百里晗天漠然地看着她无济于事地挣扎,就这么用剑无情地挑断了她右手的经脉。
剑过之处,皮开肉绽,她痛的不住打颤,可比断筋更痛的,是心!
聂岚痛得意识模糊起来,她看着眼前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从嘴里支离破碎地吐出几个字:“百里晗天,我恨你。”
她痛的失去意识,没有听到男人低声喃喃了一句,“恨又如何,我怎么舍得你死呢。”
“什么?”聂岚一惊。
怎么回事?蒹葭他们呢?是失败了吗?
“你在想你那三千死士么?”百里晗天忽的冷笑出声,“那些人,早就死了。”
聂岚猛地抬头,眼中一片惊骇。
死了……
没错,她怎么就忘了!
百里晗天一直是知道那些死士的存在的!
她的呼吸不由急促起来,这三千死士是她最后的希望,可是现在残酷的事实却告诉她,这希望一开始就不存在。
百里晗天挑起她的下巴,声音突然温柔而缠绵,好似他们还是以前那样的情人。
“乖乖听话,我想你也不想再见血了,对么?”
聂岚一直挺得笔直的身子突然倾颓了。
是了,这个男人从以前就是这般算无遗策,皇兄总是感叹做他的敌人太可怕……
而如今,他们已是敌人,不死不休!
次日一早,百里晗天便命人送来了梳妆打扮所需的衣服首饰。
宫装的面料是聂岚昔日最喜爱的软烟罗,就连首饰头面也都是她最喜爱的款式。
若是过去,百里晗天这般贴心为她准备,她必定欢喜至极……
可是现如今,她只觉得痛苦不堪!
梳妆完毕,她看着铜镜中冰肌玉骨,姿容艳绝的女子,心中只感到无限悲戚。
她平日习武,不喜打扮。
上一次盛装还是皇兄生辰,而这一次,却是要参拜仇人的登基大典。
聂岚的手紧紧地攥起,指甲刺入了掌心,可她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大殿上,前些日子那月氏皇族满地的鲜血已被洗净。
高居龙椅的新帝正在受百官参拜。
聂岚步入殿内,一眼就看到了立于百官前方的百里晗天。
如今,该叫他宥王了!
聂岚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笑。
百里晗天看着她眼底的不屑和恨意,突然出声道:“前朝明颐公主,还不向新皇下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