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偷吻我的记忆
  • 云偷吻我的记忆
  • 分类:女频言情
  • 作者:夏风颜作者
  • 更新:2022-07-16 00:20:00
  • 最新章节:03 特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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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上是一名摄影师,她热爱自由。但她目前的人生不算完整,因为她失去了记忆。她美好坚强,也敏感脆弱,没有记忆的她也失去了亲人和爱人。她怀揣着摄影的梦想和走遍世界的憧憬,让自己打起精神,一次次面对生活中的意外和痛击。她想记起一切,所以从未停止前进的脚步。她和莫恒山绝对是命中注定的相遇,重逢那刻也意味着,一段尘封十四年的记忆被想起,他们曾许诺,一生只等一人!

《云偷吻我的记忆》精彩片段

凌晨两点五十分,飞机降落在奥克兰国际机场。

她从沉睡中醒来,看着窗外的霓虹夜色,持久地出神。这是她第一次来,听人说,新西兰的星空非常美丽,这里有全世界最波澜壮阔的银河。她想去看传说中南岛的星空,躺在小船上随波逐流,遨游在浩瀚的银河世界,与漫天星辰对话。

拿上行李箱走出机场,一股潮湿柔和的气息扑面而来,散发着草木晨露的清香。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夜风中点燃一根烟。

夜风吹起了长发,她眯起眼看着深不可测的夜空,微微失神。指尖的烟灰掉落,火光明灭中灼热了皮肤,她却浑然不觉。

她常常这样无意识地发呆,有时候是一分钟,有时候是一小时、一天……她沉默地凝视着夜色,如同一个漂泊无依的旅人。大约十分后,一辆黑色吉普车停在她面前,司机下车将钥匙递给她。她把行李搬上车,拒绝司机送一程的好意,打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Are you OK?”司机看着她,一再重复道。

“I’m OK。”她系上安全带,微笑着对司机挥挥手,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后视镜的视线里,她离站在原地驻足行注目礼的司机渐行渐远。车子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她打开音箱,那首曲子著名的旋律响起。这是出发前让司机特意准备的,她喜欢听这个乐队的歌,相关的电影看了许多遍。她记得主唱说过,命运青睐勇者。

她曾经问过池逸一个问题:“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池逸回答:“你是一个勇敢的人。”

昨日不可来,明日不可去。

烟灰散尽,如同遗落风尘的心事。

她叫谢云上,职业是一名自由摄影师。

“谢云上。”

她默念这个名字,神情出现一丝迷茫。每当听到别人唤她的名字,脑海中就会出现短暂的空白,仿佛这不是她的名字。她与这个世界存在某种特定的距离,唯有在路上,才感觉到自己的真实。

她打算从奥克兰自驾去南岛,这无疑是需要勇气的。一个年轻女孩独自在异国环岛自驾,路上的困难与危险不可预知。但谢云上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她似乎天生爱冒险,不惧困难。车上备了充足的水、牛奶和面包,她打开一瓶水,喝了几口,熟悉的铃声响起,是那首《人间失格》。

谢云上看到来电显示,将音乐声调小,戴上耳机。“池逸。”迟迟没有听到对方的回应,她又试着唤了一声,“池逸。”

“到了吗?”耳机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温润好听的声音。

“到了。”

他似乎听到了风声,唇角微抿,轻声问:“现在在哪里?”

“路上。”

他有短暂的几秒没有说话,再开口时,声音带着不易觉察的压抑:“有人陪你吗?”

谢云上看着身边空着的座位,不紧不慢地说:“有。我雇了名司机,现在出发去南岛。”

对方似松了口气,语气变得松弛:“司机靠得住吗?你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说几句。”

片刻的停顿,谢云上目视前方。“司机开车是不能接电话的,这一条国际通用。池医生,”她的语气微微一顿,继而笑道,“你驾照是怎么考的?”

池逸哑然。谢云上就是这样,虽然每次都是他说得多,但最后还是以他的退让收场。谁让自己,在乎她。他的声音不由地放轻,循循善诱道:“云上,长途飞行很累,你一定要保证充足的睡眠,不能太疲劳,注意调整时差,不要熬夜……”

“好。”她都应下了,“还有别的吗,池医生?”她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笑意。

“还有,”他顿了一顿,“到了地方告诉我,别让我担心。”

她摘下耳机,车子疾驰在高速公路上,一面是山,一面是海。

东方露出一线白,天渐渐地亮了。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谢云上迎着日出的方向,一路奔驰。她喜欢在路上的感觉,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一只鸟,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条鱼,自由自在地飞翔、徜徉。她的脑海里经常出现一些画面,仿佛循环播放的默片电影,而自己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在寂静无人的房间沉默地观赏。

她看到,一个穿淡蓝色长裙的少女坐在海边,背对着她看着远方的天空,云朵铺展开来,延伸到天际。海浪声此起彼伏,打着浪卷奔涌而来,海水打湿了脚踝,女孩将一双脚浸泡在水里,任由冰冷的海水洗刷冲撞。

她闭上眼,试图从记忆里找到对方,她是她念念不忘的某个人么,她的朋友、同学、亲人……还是,就是她自己?她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她仿佛是她,又不是她,如同黑暗里的一道影子、镜子里的一个回声、沉默里的一缕呼吸,默默地跟随、依附、陪伴。

有人说,世界在经过几百亿个日子后,学会如何将矛盾的万物安稳地放在一起。即使我们身体的轮廓是被动地僵硬地成长,却还是长成了期望简单美好的人,用力地将那些带着不美好印记的面孔,揉散在记忆的温暖潮汐之中。

世界一片繁华邝美,让人足够忘却一切烦忧。

傍晚时分,车子驶入南岛区域,白色的海鸟从天空飞过,疲惫了一天的身体终于舒缓下来。去加油站加了油,找到一家餐馆填饱肚子,再去超市补充食物和日用品,谢云上开车来到一栋别墅前。这是她提前订的民宿,房子有些旧,却有美丽的花园和草坪。房子的主人出去度假了,托朋友把钥匙给她,告诉她维护和注意事项。

谢云上一一记下来,送走房东的朋友。她前后转了一圈,房子不大,很漂亮也很舒适。打开门拉着行李箱走进来,把行李安放好,再把这几天吃的和用的归置好,走进了二楼的房间。和想象中一样,她看到摆满鲜花的露台,推门走出去,闻到风里的花香。她仰起头看到星空,一颗颗星星如钻石般闪烁,无言的静谧美丽。

《人间失格》适时地响了起来,谢云上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通话键。

“路上还顺利吗?”池逸问道。

“挺顺利的。”她回到房间,打开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你是算好时间打过来的吗,池医生?”

“你猜。”池逸笑道,“我猜你应该到了。”

“你猜得正好,我刚到。”她喝完牛奶,擦了擦嘴角的奶渍,随意地席地而坐。

“没有睡一会儿吗?”

“睡了一小会儿,”她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司机是个话痨,一路上都在跟我说话,还哼歌儿。”

池逸笑出了声。

她不敢告诉他,自己一个人开车在陌生的地界跑了十几个小时,若是被池逸知道了,非得现在逼她买张机票回去不可。

“吃过饭了吗?”过了会儿,池逸又问道。

“吃过了。”刚刚啃了一块面包,算是吃过了。谢云上嘴边的笑意渐渐敛去,她并非故意对他撒谎,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早点休息。”男人温雅的声音再次响起,“长途奔波会给身体造成严重的负担,晚上不宜熬夜,伤神。”

“知道了。”谢云上道了句“晚安”,关掉了手机。

她走到窗台上,抬头仰望宁静的夜空。

她和池逸的关系既是朋友,也是医生和病人。所以,池逸才会这么紧张她。她是个习惯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人,如果别人不主动靠近、观察,很难发现她的异常或者秘密。

她有失眠症,晚上睡不好,可是不能熬夜。她不宜出远门,却喜欢到处跑,爬山、潜水、驾驶越野车翻山越岭,这些耗费体力而危险的事,她乐此不疲。她喜欢旅行,喜欢在路上的感觉,如果能够选择一种方式结束此生,她不想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等着别人宣判,而是驾驶着心爱的越野车回归深海。

她想,那一定是最好的结局。

特卡波小镇,因世界著名的“特卡波星空自然保护区”而闻名。特卡波星空久负盛名,抬头仰望夜空,繁星点点,静谧璀璨,银河和大团星座清晰可见。在这里,可以看到在南半球才能观测到的南十字星,看到大片流星雨划过夜空。

凌晨四点,谢云上开着那辆黑色越野车再次出发。天色未亮,九月的天气透着稀薄的凉,她穿了一件黑色防风外套,扎着马尾辫,脖子上围一条红围巾。房东朋友告诉她,南岛天气变幻莫测,前几天一直在下雨,所幸她来的时候天放晴了。赶在天气好的时候去库克雪山,运气好的话,可以坐直升机横穿世界第三大冰川。

她按照GPS导航指示的路线出发,带了帐篷和毛毯,打算去库克雪山过夜。很多背包客都这么做,为了看到雪山的日出,他们不惜连夜开车到山脚下,搭帐篷守到黎明。国内现在时间是深夜十二点,池逸应该睡了,她关掉手机,就此切断与国内的联系。

在去雪山的路上,谢云上看到一群野马、麋鹿和野山羊,这些都是珍稀动物。没有人驱赶它们,它们悠闲自在地在公路上漫步。偶尔有车经过,看到它们,宁可停车等它们走远,也不会按喇叭或者闯过去。

谢云上把车停靠在路边,打算等这群可爱的家伙慢悠悠地走过去。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正打算回到车里,突然一颗冰雹砸了下来,接着是两颗、三颗……转眼一看,漫步的家伙们全部撒腿跑了,空旷的路上只有她一个人、一辆车。

谢云上回到车上,听到冰雹“嘭嘭嘭”砸在车顶上的声音。她扭动钥匙发动车子,车子却突然熄了火,怎么也打不着。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见冰雹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一场极端天气就要来临。

风力越来越大,车子开始左右摇晃,前面的挡风玻璃被砸出一个坑。谢云上打开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试了几次,发现车子就跟天气一样突然失灵,她只得打开应急灯,顶着狂风和冰雹在车后方大约五十米的地方放置提示标志。做完这一切,她拖着寒冷疲惫的身体回到车内,祈祷有路过的车辆停下来搭救。

不知过了多久,冰雹渐渐停了。就在她等得昏昏欲睡的时候,一辆车停到前面,车上走下来一个戴墨镜的高大男人,他走过来敲了敲她的车窗。

“What’s wrong with your car?”

“I’m sorry,my car has broken down. Could you help me?”

“Of course.”

男人检查了一遍车子,试着发动几次,发现确实出了故障,打电话报了警。他告诉谢云上警察会来处理,他可以载她去最近的城镇。谢云上道了谢,男人问她从哪里来,她说是中国,男人惊喜地“啊”了声,用中文说道:“你好,我叫麦克,欢迎你来到美丽的新西兰。”

想不到对方中文这么好,这个叫麦克的老外说,“我在中国学过中文,我有一个很好的中国朋友,我们平时都用中文交流。”中文让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尤其是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谢云上带上背包和相机,搭上了麦克的车。

“对了云上,”麦克问,“你是一个人来旅游的吗?”

“是。”

“那你是做什么的?”

谢云上摸了摸胸前的相机,说:“摄影师。”

“Wow,cool!”麦克赞道。有了麦克在一旁说笑,路上的时间过得很快。他们来到一个叫瓦纳卡的小镇,麦克说,“我来这里接我的那位中国朋友,然后我们要去特卡波,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特卡波是此行的目的地之一。谢云上原本打算先去库克雪山看日出,如果天气好,还可以坐直升机去看冰川,可惜天公不作美,她的车又在半道出了故障。麦克见她犹豫,热情地说,“云上,你跟我们一起吧,你不是也想去特卡波吗?正好我们顺路。何况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事互相照应,我介绍我的中国朋友给你认识。”

谢云上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先跟你们一起,等拿到车再做打算,谢谢你。”

于是,她和麦克一起去接在瓦纳卡的朋友。

他们来到一栋民宅前,是那种典型的带花园的洋房,和谢云上住的地方有点像。麦克进去帮他朋友取行李,她独自坐在车上等他们。瓦纳卡是一个美丽安宁的小镇,街上没什么行人,街道两边的树枝、路灯、邮筒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初雪,显然这里昨夜下过一场雪。早上还是艳阳高照,晚上却是大雪纷飞,她终于领略到南岛变幻莫测的天气。

就在这时,一个穿白色毛衣裙、系着红围巾的小女孩走了出来,她歪着头看了看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谢云上,指着她脖子上的红围巾,问:“你也是在那家店买的吗?”

谢云上摇了摇头,说:“这是家人送我的。”

“哦。”小女孩怀里抱了一只长耳朵兔子,毛茸茸的,谢云上莫名觉得可爱。

小女孩先是绕到车前看了下车牌号,确定这辆车是麦克叔叔的之后,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着谢云上。这时麦克走出来,他看到小女孩没有上车,问道:“Molly,why don’t you get in the car?”

“I’m waiting for my daddy.”这个被称作Molly的小姑娘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回答道。

麦克笑道:“是因为看到漂亮姐姐坐在车上不好意思了吗?”

小姑娘抱紧了怀里的兔子,用天真烂漫的童声说:“This is a pretty young lady.”

谢云上觉得好笑,不等她收回笑意,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比麦克还高,目测在一米八五以上。穿着深蓝色的夹克外套,脚上穿一双黑皮靴,整个人看上去沉稳从容。男人自然地牵过小女孩的手,朝着她的方向不经意地看了过来。只一眼,谢云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看着他,突然有一种悲伤的情绪如海潮般涌上心头。

他们曾经见过吗?

对面的男人一动不动,微皱着眉看向她。隔着不算短的距离,他看着她嘴唇紧抿,眉宇间有一道深邃的皱痕,周身散发着冷淡的气息。这个男人有一种距离感,这是谢云上的直觉。可是……她又莫名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的保护。

他们静静地对视。许久,男人收回视线,牵着小姑娘上了车。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谢云上心想,不仅是她,连麦克都觉得气氛很诡异。关上车门,麦克转身对谢云上介绍道:“云上,这是我跟你说的那位中国朋友,他姓莫,你叫他‘莫’就可以了。这个小不点呢,”他指了指坐在莫身边的小女孩,“这是莫的女儿,她叫茉莉,茉莉花的茉莉。”

一大一小的视线落在谢云上的脸上,谢云上露出了微笑。

“我再介绍一下这位美女。”麦克清了清嗓子,郑重地介绍道,“这是我在路上认识的朋友云上,她是一名摄影师,一个人来新西兰旅行。莫,她和你是老乡。”最后一句,麦克特意加重了语气,后者对谢云上轻轻点头,算是打招呼。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两个人都不说话,这是麦克始料未及的。他用眼神对莫恒山示意道:“嘿,哥们儿,好歹主动点,人家是个女生……”

于是,在麦克的无声逼视下,他说:“你好,我叫莫恒山,很高兴认识你。”

她说:“你好,我叫谢云上,幸会。”

后来,谢云上想起第一次见莫恒山的场景,让她想起了凛冽的雪山。

这个男人像一座山,周身透着冰雪的气息,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却透着一股永远走不进去的疏离。这世上总有办法能走到雪山的尽头,可是一个人的尽头呢,谢云上看着远处的天空,也许终其一生都难以抵达吧。

车子从瓦纳卡一路向特卡波行驶。车内非常安静,茉莉似乎昨晚睡得不太好,小姑娘正抱着她的兔子埋在莫恒山的怀里补觉。莫恒山侧脸对着窗外,不说话的时候像一座静立的雕塑。喜欢热闹的麦克很不习惯这种氛围,他问谢云上:“云上,你喜欢新西兰吗?”

“喜欢。”谢云上承认,新西兰的风景很美,她回想十几个小时的冒险之旅,嘴角微微翘起。

“打算待多长时间?”麦克又问。

这个问题没有想过,这次出行纯属临时起意,没有事先制订计划,不过也待不了多久。谢云上说:“过几天就回去。”

“你应该多待一阵子,新西兰很大,两三个星期都玩不下来……”麦克滔滔不绝地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谢云上默默地听着,偶尔拿出相机对着窗外按下快门。

车子一个急转弯,谢云上伸出手扶着座位,手上的相机不慎掉落。就在她伸手去拿的时候,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捡起了相机,谢云上抬起头,不期然地再次与莫恒山视线交汇。他的气质内敛、温和、沉静,像她见过的美丽的湖泊,透着微润的光泽。

莫恒山把相机递给她,她恍惚回神对他说:“谢谢。”

莫恒山薄唇轻抿,什么也没有说,坐了回去。谢云上收起相机,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侧脸依旧对着窗外,谢云上看到茉莉紧紧地挨着父亲,父亲的一只手护着女儿娇小的身体。

车子在接近傍晚的时候,抵达特卡波小镇。

他们来到一栋木屋前,这里离特卡波湖非常近,穿过旁边的一片森林就是特卡波湖。特卡波湖被誉为新西兰最美丽的湖泊,坐落于南岛中部,湖水如瑰丽的蓝宝石,阳光洒下来,湖面波光粼粼泛着淡淡的奶白色。

车子停在森林边,他们徒步走进去。木屋是两层楼,前后种了不知名的花,旁边还有一棵苹果树。这里环境清幽,与世隔绝,前边是森林,后边是湖泊,麦克笑着问谢云上:“小姐还满意吗?”

谢云上随意走了走,举着相机拍下森林里的一束光。她回过头,发现茉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看着她。于是,谢云上蹲下来,对着小姑娘按下快门。这是下意识的举动,莫恒山却走了过来,来到她的面前,语气轻缓而不容拒绝地说:“谢小姐,可否请你把刚才拍的那张照片删掉。”

谢云上愣了愣,随即意识到刚才的行为不是很妥,小姑娘让她产生一种莫名的好感,她忍不住想把小姑娘天真无邪的模样存进相机里。她抱歉地说:“对不起,我现在就删掉。”她感到莫恒山对孩子有着超乎寻常的保护欲。

“谢谢。”莫恒山说完,带着茉莉走进了木屋。就在这时候,小姑娘突然回过头,偷偷对她做了个鬼脸。谢云上会心一笑。

木屋的一楼是客厅,客厅里有一只壁炉,里面正燃着火,整间屋子干燥而温暖。麦克解释说,因为在森林里,晚上会比较冷。二楼有两间客房,原本是麦克和莫恒山父女各一间,因为多了谢云上,麦克把房间留给了她,自己睡在客厅。

谢云上抱歉地说:“我可以睡客厅。”

麦克说:“我不会让女人睡客厅,我会当你忠诚的卫士。”

不得不说,麦克实在是一个善解人意的朋友,而他的另一个朋友呢……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虽然谢云上能够理解,却莫名地感到不舒服。这个男人对她存在戒心。麦克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走到身边低声说,“莫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只是你们还不熟而已。相信我,过了今晚,你们就会好的。”他说着,冲她眨了眨眼睛。

晚上,他们打算去湖边烧烤。茉莉问:“麦克叔叔,森林里有小松鼠吗?”

“当然有啦,”麦克笑着说,“不仅有小松鼠,还有小矮人呢。”

“森林里怎么会有小矮人呢?”

“因为要守护我们的白雪公主呀。”

听到麦克的回答,谢云上忍不住笑了,而坐在茉莉身边的莫恒山,也微微笑了。这是谢云上第一次看到莫恒山的笑容,仿佛终年不化的雪山流下一道清泉,仿佛破晓时分的天际升起一缕柔光,在平静无波的心上荡起层层涟漪。

他们收拾妥当,带着食材、木架、帐篷和烧烤工具去湖边。傍晚时分,天边的最后一缕光隐入云层,森林暗了下来,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他们踩着厚厚的树叶穿过森林来到湖边,茉莉抱着她的长耳朵兔子,莫恒山时不时地回头,看女儿有没有跟上来。

看得出来,莫恒山把女儿教得很好。茉莉六岁,听麦克说,小姑娘聪明懂事,精通中文、英文和法文,不仅会跳芭蕾舞,还会骑马。这是他们第三次来南岛度假,麦克带着父女俩环岛自驾,去电影的拍摄地看灯塔,去皇后镇的码头欣赏落日,去基督城坐老式电车……这栋特卡波湖边的木屋,是他们每次来南岛住的地方。

小姑娘一天一天地长大,也一天比一天懂事,她跑到莫恒山的身边,仰起小脸问:“爸爸你累不累呀?”

莫恒山摸了摸她的头:“爸爸不累。”

他把帐篷支起来,麦克在旁边就地搭烤火架。“晚上湖边很冷,”麦克说,“我们搭个烤火架会暖和点。”谢云上也学着他的样子搭了一个烤火架,麦克惊讶地问,“小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跟你学的呀。”谢云上也学着他眨了眨眼睛。

“噢,女人不应该这么能干,不然要我们男人干吗……”麦克佯装懊恼的样子,谢云上忍俊不禁。

茉莉说:“姐姐我帮你。”她抱着一根木头走到谢云上的面前。

谢云上看了莫恒山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接了过来,微笑着对茉莉说:“谢谢你小茉莉,不过,你应该叫我阿姨。”

茉莉歪着头看着她,然后甜甜地叫了声:“云上阿姨。”谢云上摸了摸她可爱的小脸。

一切准备妥当,麦克把食材和啤酒从帐篷里拿出来,他举起手中的一大串羊肉闻了闻,禁不住赞叹道:“感谢上帝,让我们吃到这么鲜美的食物。云上,一会儿等你吃到我们新西兰的羊肉时,你就不想回去了。”

他把羊肉串放到烧烤架旁的盘子里,莫恒山已经把烧烤架支好,戴着手套,熟练地操作起来。他看起来一副娴熟的样子,麦克在一旁仍不忘说好话:“我要是个女人,都想嫁给莫。他真的什么都会,烤的羊肉串特别好吃,一会儿你就尝到了。”他对谢云上努了努嘴,一副万分期待的样子。

茉莉搬了一张凳子坐在莫恒山身边,莫恒山要她先回帐篷待着,她摇摇头表示不愿意。谢云上在湖边转了转,此时天色已黑,夜晚的特卡波湖无比宁静,群山影影绰绰,天边挂着一轮弯月。连着几天的雨雪天气,特卡波湖的空气非常清新,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看,流星。”茉莉忽然指着夜空中一颗划过的流星,惊呼道。

在这里,似乎经常见到流星。谢云上静静地看着流星划过夜空,听到小姑娘在一旁催促:“云上阿姨,快许愿——”

谢云上回过头,小姑娘闭着眼睛双手交握果真在许愿。旁边的慈父温柔地注视着女儿,似乎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男人才会卸下冰冷的面具,变得温柔而有烟火气。她默默地看着他,他的目光从茉莉的身上转到她的身上,令她微微失神。

“茉莉许了什么愿啊?”麦克从帐篷里走出来,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我许愿今晚小矮人到我的梦里来。”茉莉甜甜地说道。

“云上,你许了什么愿?”麦克把手上的一罐啤酒递给谢云上。

对面男人的视线再次投过来,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谢云上故意忽略那道目光,接过啤酒想了想说:“我许愿,今晚变成小矮人。”

新西兰的羊肉串果然如麦克所说,吃了就不想回家。他们围着烤火架,一边吃着新鲜的羊肉,一边喝着啤酒。莫恒山一直没怎么吃,他用热水把带来的牛奶热了,拿给茉莉喝。谢云上啃着羊肉串,喝下一口啤酒,透心的凉,也透心的爽。

这时,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出现在眼前,她抬起头,男人的视线落下来,与她交汇。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接过他手中的杯子,道了一声“谢谢”。她刻意避开与他指尖相触,这是一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却被莫恒山看在眼里,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到烤火架前。

谢云上喝了口热牛奶,感觉胃舒服了很多,连带着身体也暖和起来。听麦克说,这里因为靠近雪山,晚上会非常冷。她穿着薄薄的防风外套,单薄的身体确实感到了透骨的凉意,此时一杯热牛奶不亚于雪中送炭,让她感到无比温暖。

他们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因为谢云上的加入,气氛很好,麦克高兴得喝多了。几个人收拾完东西打道回府,因为麦克醉酒,大部分东西都由莫恒山拎。他腾不出手来牵茉莉,便把背包背在胸前,对茉莉说:“茉莉,过来爸爸背你。”

此时,谢云上的手里也拎着东西,但可以腾出一只手来牵茉莉。于是她对小姑娘说:“茉莉,来,阿姨牵着你。”

两个人一左一右站着,互相看着对方。茉莉看看莫恒山,又看看谢云上,然后走到了谢云上的身边,牵起了她的手。谢云上对莫恒山说:“你不介意我带茉莉回去吧?”

莫恒山抿着唇,过了一会儿,他说:“谢谢。”

这是这个男人今天第二次对她说“谢谢”,意义全然不同。谢云上唇角微弯,愉快地牵起小姑娘的手。茉莉的手小小的、暖暖的,谢云上不知不觉握紧了。

回到木屋,莫恒山扶着麦克躺到客厅的沙发上,再将壁炉打开,给他盖上被子,他翻了个身,睡得很沉。做完这一切,莫恒山抱着女儿上楼,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转身对跟上来的谢云上说:“今天谢谢你。”

谢云上抬起头看着他,不经意地扬了扬唇角:“这是你第三次对我道谢了,莫先生。”

莫恒山笑了笑:“晚安。”

“晚安。”

折腾了一天,她终于可以躺到柔软的床上,舒服地睡个觉了。打开手机,看到池逸发来的消息:“今天过得好吗?”

她慢慢地回了一个字:“好。”

关掉手机,拿出随身携带的诗集,封皮已经泛黄破损,封面上写着“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她轻轻地抚摸着封皮,翻到那篇被她看了不知多少遍的诗,看到那段带着淡淡印痕的文字,在时光的沉淀下变得更有温柔感。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般。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好像你的眼睛已经离我远去,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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