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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烟墩镇方圆十里都是麻竹,这一大片兀自青翠的竹海,晨曦从竹缝中透来的时候,鸟儿,松鼠,山猫,满山满谷唱得十分热闹,但是这些热闹,外面是没有人知道的。

田青青偶尔戴着斗笠,提着柴刀,来山中寻几根笋回去。笋多,竹叶青也很多,有时候轻轻甩动小竹鞭,就有竹叶青腾空跳出来,绿粼粼的荡在竹枝上,吐着芯子,幸好田青青向来穿的麻布衣裤,厚实得狼狗都难咬得破,不然她也不敢听着这群蛇族“滋滋斯斯”的声音,在竹林里穿梭。

这里,只有山里的孩子知道。风一过,竹叶起浪涛,空谷溪声清脆。闭目时,竹叶的清香流入呼吸与胸臆之中,田青青感觉自己就像是笋,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记忆都融进了竹林里,只不过到了豆蔻年华,心里似乎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失落,熟悉的一切变得有些倦怠,但是自己又说不清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田青青从记事起,就跟着母亲在这所永安小学里生活。她记得三四岁的时候,时常被母亲用一根红褐色的背带,背带正中央绣着“连生贵子”背在身后,她则时睡时醒,耳朵和小侧脸紧紧的贴在母亲的后背,母亲上课时用力突然大声一吼,她就会惊醒,不一会她又听着母亲念课文平缓的声音入睡。再大点,她已经不肯让母亲背在后面,于是被母亲拎到去她爷爷家去。

她爷爷住在离小学步行三分钟不到的一个村子里。只不过每次母亲把她放下,她立刻哇哇大哭。直到爷爷拿出新编好的小兔子、小羊羔一些小玩意给她,然后她母亲看着她已经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上的竹编小兔子,就在一边缓缓的说要去山上砍竹笋,然后偷偷的溜回学校教课。

她爷爷每次拿出来的东西还不能重样,一旦她看到是上次的兔子,稚嫩的小手还会一把推开:“这个是上次的,我不要!我要回家!”

她大一点,常常跟着爷爷到山上砍竹子,然后爷孙俩人,老的扛一捆,小的拖一根,往家走。

爷爷家院子里晒满了篾成条的竹片,屋子里整整齐齐的挂着编好的提篮、筛子、簸箕、背篓、鱼筌、箩筐、撮箕。

扛回来的竹子,要由她爷爷把竹子劈开,对剖再对剖,剖成一样大小的竹片,再将竹皮剖出来。

她总是听爷爷说:“百斤竹子八两丝,这竹皮可剖成比头发丝还细的青篾丝……”

一会又听到爷爷说:“篾匠穷三代,当篾匠,这个活计要手指功夫,要有劲,女孩子家家,只能编点篾丝,那个太难喽……”

“别学你爹爹,偏偏捡了我这手艺,到外面去瞎混这么多年没回过家,丢下你们孤儿寡母……”

爷爷的这套,她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

等她也从这所小学毕业,母亲又把她送到不远的一处中学,但是她终归还是在烟墩镇,还是跟着爷爷上山砍竹子,只不过她编出来的簸箕或者竹筐,比她爷爷做的还要匀称,精巧,她刮出来的篾条,非常光滑圆润,粗细一致。

她时常跟着爷爷拿着编好的提篮、筛子、簸箕、背篓、鱼筌、箩筐、撮箕到镇上卖,那些粗竹篾片编的东西里面,总是掺杂有一些田青青编的一些细丝制品,比如像个鸟巢的,像鸭子后背展开的提篮,她做来的东西,是有些奇奇怪怪。来买的人看到这些器物,总是怀着好奇拿起来观赏,又轻轻的放下,然后说一句:好看有余,实用不足。她有时候时常想,自己做出来的这些东西,烟墩镇外面会不会有人买,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小镇到处都是竹子,每家每户都有几亩竹林,一到挖竹笋的季节,便有人带着竹筐一头钻进竹林里挖笋,吃不完的有腌制成酸笋,有晒成笋干的。还有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老人会编竹扫帚,竹筐。

晒谷场边上,人们拿着小凳子,拖着编了一半的竹筐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聊天,手指不停的翻飞。

一有乌云飘过来,人们马上拿起巨大的竹扫帚,把谷子扫成堆,大风一吹,谷子掉落的芒刺钻进人的脖子里,手腕里,顾不上痒,赶紧把谷子运回家。

田青青家也有谷子,只不过她们家谷子少,因为她母亲和爷爷种不了这么多,而且她们家的谷子晒在她爷爷编好的一张巨大的竹席子上面,收拾起来很方便,也不会有这么多小石子混进谷子里。

有什么不少人家也编了竹席晒谷子,然后手艺好的人,还专门帮人修补晒谷子的竹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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